蛹(8)

6月15日傍晚18點15分

S大校門口已華燈初上,莊秋水和尚小蝶坐在火鍋店裏。這還是他們頭一次共進晚餐,小蝶局促不安地點完菜,猶豫半天才說:“雙雙怎麽沒來?”

“我沒叫她,我們不是還要談‘蝴蝶公墓’的事嗎?我不想讓她知道得更多。”

尚小蝶點點頭:“你說得對,不該再讓更多人知道了。”

上菜時莊秋水收到一條短信,他看完短信說:“學俄文的同學給我回音了。你上次把在‘蝴蝶公墓’的拍的照片轉給了我,那些墓碑上的俄文字母——”

“想起來了,墓碑上的文字是什麽意思?”

莊秋水已經開始吃了:“第一張照片,那個斷裂倒地的墓碑,名字可以譯為‘伊萬尼古拉耶維奇卡申夫’。”

“卡申夫!”尚小蝶幾乎脫口而出,“原來他就葬在‘蝴蝶公墓’外邊?也對啊,他是葉卡捷琳娜醫院的院長,自己也死在那個醫院裏,當然也埋在那了——最後一張照片呢?真正的‘蝴蝶公墓’墓碑上的照片。”

“那個可以譯成‘伊蓮娜LEE’。”

‘伊蓮娜——“

眼前又浮出那夢中見到的女子,亞麻色的頭發如絲綢飄舞,正在某個黑暗的地方看著她

“還記得白天看的档案嗎?伊蓮娜與一個姓黎的中國人訂婚,顯然後面那個‘LEE’,就是她夫家的中國姓氏。”

“我還記得她墓碑上的生卒年月,1912到1936二十四歲就死了是不是紅顏薄命?”

“太難回答了,不過每個女人都想做紅顏,而每個男人也都想得到紅顏。”

“那你說是紅顏好,還是素顏好呢?”

莊秋水更不知該如何回答,怔怔看著小蝶的眼睛,心底在說:你越來越紅顏了。

不,不能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裏有毒藥!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陸雙雙打來的電話:“你在哪裏啊?我們去外面吃飯吧。”

“哦——現在嗎?”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了,不想被小蝶聽到,“不行啊,我正在幫老師做一個課題項目,可能要半夜才結束呢。”

電話那頭的雙雙生氣了:“怎麽又沒空?你不會在騙我吧?”

“沒有騙你”這句話說得有氣無力,莊秋水自己也很心虛。

“哼,就相信你一次。那等明天晚上吧,今天別搞得太晚,拜拜。”

放下手機籲出一口氣,回頭只見小蝶死死地看著他,眼裏有種說不清的冷酷。

“你幹嗎撒謊?”

“我——”

莊秋水張口結舌了。

“我不喜歡撒謊的男人!”她憋了半天才說出這句話,但又抱歉說,“對不起。”

他無奈地苦笑一聲:“我們每天都在撒謊,一年要撒幾百個謊,一輩子要撒”

“撒——撒旦——你知道嗎?當亞當和夏娃還在伊甸園裏時,撒旦化作一條蛇來引誘他們,那時候蛇有著人的身體,拖著長尾巴,還有一對翅膀在空中飛翔。”

“人的身體?長尾巴?一對翅膀?就像蝴蝶——‘鬼美人’!”

尚小蝶冷靜地點頭:“‘鬼美人’不是從美女海倫變來的,而是撒旦誘惑人類時的化身。”

“‘鬼美人’就是惡魔撒旦?”

“或許吧或許‘蝴蝶公墓’就是撒旦家的客廳。”

莊秋水快受不了了:“不!不會的,你別胡思亂想了。”

在郁悶中吃完火鍋,晚上八點他們走出店門。

一起走到S大校門口,眼前出現了一個人,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

“雙雙——”

小蝶失口叫了出來,莊秋水也尷尬地後退了一步。

陸雙雙的臉色鐵青,目光犀利地能殺死人。她仰起頭對莊秋水說:“你在這裏幫老師搞課題項目,還要一直搞到半夜嗎?”

莊秋水把頭扭了過去,他根本無法解釋,只能轉身飛快地跑開了。

雙雙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蝶已不再是過去那個不起眼的女生了。如今小蝶也有了足夠競爭的資本,從最好的朋友變成了最可怕的敵人。

“尚小蝶,我們還是朋友嗎?”

這是她第一次直呼小蝶的名字。小蝶聽在耳中也覺得非常別扭,她難過地回答:“當然,我永遠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

“我可沒有像你這樣工於心計的朋友,處心積慮步步為營挖走別人的男朋友。你太厲害了!我過去怎麽沒看出來呢?算我瞎了眼睛!”

陸雙雙轉身跑了。只留下小蝶孤獨地站在路口,再次什麽叫“無地自容”。

夜色,漸漸將她覆蓋。

6月15日21點40分

孤坐在寢室裏,沒有人陪伴在她身邊。宋優想必是請了病假回家,田巧兒和曼麗也不知去哪兒了。尚小蝶獨自盤坐在上鋪,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這幾天她在看一本電子書,q983年版《射雕英雄傳》裏的“黃蓉”——翁美玲。當年曾紅遍港台大陸的女明星,26歲的為情所困走完了人生。小蝶看著她的許多照片,不禁掉下了眼淚,特別是一篇翁美鈴自己的短文,標題叫《疼我的人》,結尾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