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7)

“算了,還是我告訴你吧。我和孟冰雨都是生物系的,我們的功課都算比較好,常代表班級去找老師什麽的。冰雨還偶然幫教授做實驗助手。她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也是我們系最頂尖的高材生,教授非常器重她。”

聽到他這段對孟冰雨的誇獎,小蝶不禁羞愧地低下了頭。因為她在課堂上太不起眼了,至今也沒一個老師能叫對她的名字。

“也許你已經聽說了,去年我們生物系發生過車禍。車上三女一男,何娜與孟冰雨都是我的同學。奇怪的是車上還有一個女生,是我們S大的中文系研究生。但何娜和孟冰雨都不認識那個女研究生。何娜死得很慘,據說頭都擠沒了,血肉橫飛。那個女研究生送到醫院後也死了。開車的男的頭部重傷,成了植物人。只有孟冰雨幾乎毫發無損。”

“她運氣真好。”

“是啊,但自那之後她就心事重重了,也許是對車禍記憶的恐懼吧。她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又神秘兮兮不告訴別人。她經常在上課時發呆,低著頭不知在寫什麽東西,和過去的孟冰雨簡直判若兩人。”

小蝶試探著問道:“她還說過什麽話嗎?”

“她說——”莊秋水咬著嘴唇想了片刻,“她說她要得到‘鬼美人’。”

“鬼美人?”腦中刹那浮現起了那白衣女子,長長的黑發遮著臉龐,宛如畫皮美人。小蝶膽子越來越大了,審問似的說:“你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什麽時候?”

“已經是去年的事了,好像是在校園裏,我看到孟冰雨急匆匆地走過,表情還很興奮。她的嘴唇一直在動,好像自言自語。我和她打招呼,她也沒理睬我。”

月夜下的河邊小道,幾對情侶互相依偎著經過,小蝶尷尬地向外走了幾步。莊秋水追問道:“告訴我,為什麽要打聽孟冰雨的事?”

“沒……沒什麽……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好吧,不勉強你回答。”他擡腕看了看手表,“我送你回家吧。”

她的臉立時就紅了,搖搖頭說:“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吧。對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蝴蝶公墓’嗎?”

“很抱歉,”他不耐煩地扭過頭,看著蘇州河水說,“我不知道!”

小蝶不知該說什麽好了:“今天麻煩你了……那就,再見吧。”

說罷她已經轉身了,忽然又回過頭說:“哦,還你的傘!”

她把傘交到莊秋水手中,低下頭小跑著離開了。

月亮,又躲到雲朵裏去了。

6月10日晚上20點55分

尚小蝶回到了家裏。

她悄悄躲進房間,只覺得自己剛才真傻,不知道莊秋水是怎麽想的,大概在他眼裏她就是個醜小鴨,一個不會說話的傻丫頭,沒人要沒人理的像堆垃圾。

“你真傻!真傻!真傻!”

她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嚷道,然後走到窗簾後面,望著對面三樓黑暗中的窗戶。

英格蘭與巴拉圭的比賽開始了,雖然開著電視機,卻沒心思再看貝克漢姆了。

小蝶坐到寫字台上,孟冰雨的筆記本還攤開著,正好是上午看到的那一頁,最後一行字是:這是打開“蝴蝶公墓”的鑰匙嗎?

後面是生物系的專業課筆記,全是孢子植物之類的東西。翻過去是孟冰雨的話——

我查到野生了!

他是80年代的詩人,野生是筆名,在S大讀書時已詩名遠播,與舒婷、北島、顧城等人齊名。代表作《幽靈小溪》曾在中國新詩界風靡一時,寫的就是隱藏在S大校園裏的那條小河。詩人畢業那年,人們在他筆下的“幽靈小溪”裏發現了他——法醫鑒定是溺水身亡。從此,“幽靈小溪”也漸漸成了這條小河的別稱。

那一年,野生感到靈感枯竭,再也寫不出《幽靈小溪》那樣的作品了。為了獲得新的靈感,他居然找到了“蝴蝶公墓”!因此寫了一首叫《蝴蝶公墓》的詩。但大家都認為他喝醉了吹牛。也沒人看到過野生的《蝴蝶公墓》,詩稿還未發表,他就淹死在小河裏了。

《蝴蝶公墓》詩稿,怎麽會被“鬼美人”白霜埋葬了呢?

我通過表姐才搞明白——白霜在寫一篇關於80年代先鋒詩歌的論文,其中有關於野生的章節。白霜對他有濃厚的興趣,深入研究野生的詩歌和生平。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發現了野生的手稿《蝴蝶公墓》,可證明野生確實去過那個神秘所在。也許野生還留下了其他線索,比如地圖之類的。

總之,白霜依靠他留下的東西,幸運地找到了蝴蝶公墓。然後,她把詩稿埋在“幽靈小溪”邊。好一個聰明機智的“鬼美人”。

老天保佑,我剛才發現詩稿的秘密了!“蝴蝶公墓”網站的神秘地圖也被我破譯了。

明天,就是明天——我要根據這些密碼的指示,按圖索驥前往黃泉路,去尋找我的蝴蝶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