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包彈

那天下午,吉恩走近演員俱樂部的酒吧時,裏面沒有多少會員。他的進入,吸引了少許觀眾,雖然觀眾不多,但他的進入還是頗為戲劇化。他跨進房間,走到吧台前,目不斜視,誰也不看,只向艾迪要了杯酒。不過還在下雙陸木棋的人停戰了大約半分鐘,在演員俱樂部裏,下雙陸木棋很少有停歇的,那怕短短的一會兒。在打台球的一個人擡頭看了看他,再低頭擊球的時候,沒有擊到該擊的球,他的對手也是因為那一分神,也沒有打到,很奇怪的是,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詛咒,這種事簡直前所未有。

 

艾迪給吉恩倒酒,酒吧裏又恢復正常。

 

我無法說別人對他有什麽想法,但我個人很欣賞他的做法,要做好那件事,所需要的勇氣,任何人都無法了解,除了吉恩和我之外——假如我能做的話。

 

我放下正在閱讀的報紙,走到吧台前,折起報紙,似乎是一件很滑稽的事,因為報紙的頭版頭條新聞刊載的就是每個人都熟知的事:前一天晚上,吉恩曾殺了一位有名的女人,或者說,涉及一位名女人之死。

 

她的名字叫貝蒂,是百老匯流行戲制作人的妻子,吉恩在“NexttoGood”這部戲裏擔任男主角,當貝爾先生選擇他擔任這部戲的主角時,他是個年輕英竣光芒萬丈的演員,換句俗話,就是正處於事業的巔峰。有人說,吉恩之所以能得到那個角色,是因為貝夫人喜歡他。這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吉恩是那角色的理想人眩因為碰巧,那出戲是我編的。我也知道他有家有室,也知道他在未成名時,在四處尋找工作和劇院的那些年月裏,身邊總有一位可愛的女伴,目前他有兩個孩子,家在城郊。我也知道,過去的六個月裏,吉恩和貝太太經常一起出沒於公共場所。以上是我所了解的一切,因為城裏的每位專欄作家,對這些內容都報導過兩次。

 

我走到吉恩獨自站立的吧台,當酒保艾迪擡頭看時,我指指吉恩的酒杯,說:“來杯同樣的。”

 

艾迪看了我一眼,“雙料威士忌?”他知道我平時是喝淡酒的。”

 

吉恩根本瞧都不瞧我一下。

 

“來一杯雙料威士忌,你這愛爾蘭傻瓜,少羅嗦!”

 

艾迪咧嘴笑。他經常和會員們開玩笑,假如我們偶爾不和他開玩笑的話,那他就太寂寞了。

 

總之,昨天吉恩和貝蒂在“漫廳餐廳”裏喝過酒,還在聊天時,貝爾走進來。貝蒂從前年輕時是個很美麗的女人,現在四十八歲,仍然迷人,風韻猶存。

 

今天的報紙對昨天發生的事做了很詳盡的報道,因為餐廳裏全是百老匯的人,他們都認識他們三個人,警方要找目擊證人也不難。

 

貝爾向吉恩和貝蒂坐的桌子走過來時,他們正在喝咖啡。貝爾伏低身子,低低地對太太說了些什麽,別桌的人聽不見。然後吉恩站起來以同樣的低低的聲音說了些什麽,然後,貝爾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扔到桌子上,吉恩說了些什麽,貝爾回答,樣子顯然非常憤怒,然後,他就向吉恩沖了過去。這時,吉恩從口袋裏掏出手槍。

 

以後發生的事情,像事情開始突然發生一樣令人好奇。貝爾扔在桌子上的那張紙,好像是他太太寫的一張便條。條上寫著:今天最後一幕戲後,立刻到“漫廳”來,快來,蒂蒂。

 

同這紙條一起的,還有一封信,是用打字機打的,寫的“貝爾親啟”。

 

吉恩在結束演出之後,匆匆謝過兩次幕,急急回到化妝室,用毛巾擦掉臉部的化妝。然後連戲服都來不及換,穿著格子粗呢外套和法蘭絨長褲,就趕到拐角的餐廳——他們平常見面的地方。

 

因為這樣,他外套口袋裏才有裝著空包彈的手槍,那是“NexttoGood”最後一幕戲用的,向一個敞開的窗戶開一槍,嚇走一位潛伏的小偷,這個情節,誰都可以記得。

 

“當貝爾走到桌旁,開始詛咒我的時候,”事後《每日新聞)引用吉恩的話,“我唯一的想法是要他閉上嘴,她太太和我只是好朋友,但是有人寄了一封下流中傷人的信給他,指責我和貝蒂有苟且之事,而且附了一張條子,條子上寫明我們今天要在何時何地見面。

 

他歇斯底裏——簡直瘋狂了。”

 

無論如何,他們之間有了激烈的、不可原諒的話說出來。貝爾顯然氣瘋了,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吉恩沖過去,後者想到口袋中的手槍。當然,它實際上是沒有殺傷力的,因為裝的是空包彈。他掏了出來。

 

目擊者異口同聲說,有一會兒,吉恩用手槍控制住了貝爾,使他處於進退兩難之中,這時,餐廳的服務生開始向他們走去,力圖勸開他們.接著,兩個男人各說了些什麽,於是,貝爾跳過去奪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