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

鮑·威廉一看見停在自家門前那輛新敞篷車,心裏便明白,米爾醫生來了。心裏想著,不知不覺之中,腳步開始加快,朝前門走去。

 

走到前門時鮑·威廉停了下來,向四周掃視了一下,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悄無聲息地打開門,走進屋裏。

 

屋子裏一片寂靜,鋪著厚地毯的樓梯通向二樓,臥室就在那裏,他躡手躡腳,小心地踏上樓梯,邊上樓邊從口袋裏掏出一支點二二手槍,那是他前一天買的。當他走到臥室門前時,便打開了手槍的保險。他屏住呼吸,握著手槍,推開門。

 

米爾醫生光著雙腳,正在扣白色襯衫的扣子,露絲——鮑·威廉夫人——縮在坐臥兩用的長靠椅上,身上只披一件滾花邊的睡衣,金色的長發散亂地披著,床鋪還沒有整理。

 

鮑.威廉看見自己的妻子目瞪口呆地坐在長靠椅上,米爾醫生也僵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房間裏出奇地安靜,時間似乎凝固了。

 

有一瞬間鮑.威廉覺得自己仿佛是個外人,而不是這幢房子的主人。

 

“威廉!”露絲以一種近乎哆嗦的口氣叫他。

 

鮑.威廉扣動扳機,小手槍發出很小的聲音,剛開始露絲似乎要站起來,隨即又躺回長椅上,仿佛突然間精疲力竭一樣,直挺挺躺著。鮑.威廉無力地站著,槍口仍指著已經斷氣的妻子,眼中流露出一片茫然的神情。

 

漸漸地,世界又正常地運轉起來,一對烏兒在窗外婉轉地叫著,街上傳來車輛往來奔馳的聲音。“你打算也殺死我嗎?”米爾醫生間道,同時繼續扣著扣子。

 

威廉凝視了他很久,才回答說:“不,我不打算殺你。他覺得心神耗盡,太空虛,太疲憊,不在乎下一步會發生什麽。

 

米爾醫生扣好襯衫,低頭看了威廉夫人一眼,單那一眼,他就能肯定,她已氣絕身亡。“現在我們倆都陷入困境中了。”他說。“離開這兒!”聲音中懇求多於命令。

 

“瞧,”米爾醫生坐在床邊一邊穿褲子和襪子,一邊說,“我理解你,假如露絲是我太太的話,我也會做同樣的事情的。我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你也知道,否則,你不會開槍殺死她,我只不過出事時湊巧和她在一起,倒黴!”

 

鮑·威廉也顯得十分困惑,僅僅在幾分鐘之前,他扣了扳機,這一扣,改變了整個生活。

 

“你的問題是,”米爾醫生說,“可能會坐電椅,而我的問題是,名譽掃地,辛苦創建的診所,可能因此而破產。我妻子也可能因此和我鬧翻,刮走我所有的錢財。我妻子的為人你是知道的。”

 

鮑,威廉認識米爾夫人,知道她是位精明強幹、盛氣淩人的女人。幾次威廉夫婦在交際場合見到她,都迫不及待地要躲開。只有她的錢財可以引誘米爾醫生和她一起生活,米爾醫生容忍她,有他的目的,如今目的已達到,最聰明的辦法便是自己謀求生存的最佳之道,面對現實,米爾醫生總是很明智的。

 

“我現在可不好辦,”米爾醫生繼續說道,“我診所的小姐知道我來這裏出診,我的汽車也停在外面,將近一個小時了,當警察確定死亡時間時,我沒有不在場的證明。”他系好鱷魚皮鞋,站了起來。鮑·威廉看著他:“你有何高見?”

 

米爾醫生微笑著說道:“我們得互相幫助。”

 

“你是醫生,”威廉把槍塞進口袋,心不在焉地摘下眼鏡,開始用手帕擦拭,“我們可不可以安排一下,使這一切看起來像是意外,像是她自殺?”

 

米爾醫生向他皺了皺眉頭:“從那種角度射透胸膛?這幾乎不可能。”他用一只手托著下已,環顧四周,然後凝望窗外許久。未了,他說道:“有一個辦法,也許可以使這一切像是意外。”

 

鮑·威廉默默地站著等候,他覺得自己的感覺又恢復正常了,不過對露絲之死他沒有一點悲傷,對於米爾醫生也沒有絲毫的憤怒;露絲是那種放蕩不羈的女人,假如醫生能抗拒她的誘惑,現在和鮑·威廉站在臥室裏的會另有他人。現在鮑·威廉最強烈的感覺是生存的欲望。

 

“我們可以把這一切安排得像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米爾醫生說,“那也許更能使人相信。”他指指窗戶,“你看見窗簾的鐵杆了嗎?它可能插進傷口裏,我們可以使這一切看起來好像是她在卸窗簾時跌了下來,被刺死了。”

 

“你瘋了?”鮑·威廉問道:“子彈呢?”

 

“哦,我可以取出來,”米爾醫生說著,朝角落的一個黑色醫療包望去,”我那兒帶有外科用的工具,窗簾杆的直徑,比子彈的直徑大得多,那樣就可以掩蓋子彈進入的痕跡。他聳聳肩,“總之,朋友,那值得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