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槍擊事件

小林走上甲板,心裏還想著剛剛跟志誠的約定,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她的頭頂上。

本來她打算永遠都不理他的,她也以為自己能做到,但不知為什麽最後還是答應了要給他打電話,而且她知道她一定會打的。她為自己的軟弱感到羞愧,但又禁不住松了口氣―她終於再也不必跟自己的內心作戰了。軟弱的好處就在於,既能原諒別人也能原諒自己。既然自己本來就想繼續跟他交往,又何必苦苦堅持呢。想到這裏,她又為自己一時心軟作出的決定感到高興。這下我們可以重新開始了吧,志誠?這次見面,我發現自己可能錯怪你了,你是有苦衷的,等事情解決了,我們再……

她正在想象志誠捧著玫瑰花站在自己家門口的情景,母親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文,今晚跟我們回家,不許一個人住在外面。”

“媽,我自己有地方住。”她回答。

“別胡扯!這種時候你當然要跟爸媽在一起。”走在前面的母親回過頭來,神情嚴肅地對她說。

自打小林第一天開始在外租房,母親就竭力反對,這下可被逮住機會把她抓回去了。她倒不是不願意回家,只是父母家實在太吵。父親的幾個師兄弟,她管他們叫叔叔的,整天在她家轉悠,每天吃飯都一大桌人。媽媽還振振有詞:“人多有什麽不好,有人打上門都不怕。”

誰會打上門啊?她常在心裏小聲反駁。

從小到大,她總覺得,母親對她有種特別強烈的保護意識。別人的媽媽雖然也會保護孩子,但跟她的母親相比還是差遠了。

記得上小學時,媽媽每次送她到學校門口,都會蹲下身子叮囑她:“要是有人欺負你,一定要告訴媽媽,媽媽會先去查她的祖宗八代,然後替你廢了他。”

她的同桌是個男生,那時候老愛拉她的頭發,她母親知道後,馬上就沖到對方家裏,把男孩的父母大罵一頓,接著就跑去警告班主任,要是不給她換座位,就每天來學校鬧,老師無奈最後只能給她換了座位。她後來想到那個男生總覺得心裏很歉疚,因為她知道那個男生是因為喜歡她,才跟她開玩笑的。

上中學的時候,母親更離譜,居然在她包裏放了把彈簧刀,還反復訓練她如何在遭到襲擊時快速摸到刀。“不要緊的,你是小女孩,再怎麽樣,你都是正當防衛。所以假如有人綁架你或企圖從背後攻擊你,你一定要先發制人。”母親雖然這樣反復叮囑她,但她從來都沒碰到過綁架,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要是不碰到點什麽事,太辜負母親的一片苦心了,但因為母親總讓她那些叔叔們輪流當她的保鏢,所以她根本沒機會碰到任何事。

雖然,她知道母親這麽做是因為太愛她了,但她還是覺得很壓抑。上中學的時候,她也很想像別的女孩那樣,輕輕松松地跟男生們一起出去野營,但母親總是不讓,或者,雜技團裏總有表演任務她必須得參加,就這樣,她竟然在整個中學階段沒有參加過一次集體活動,想到這點,她至今都感到遺憾。

所以,她大學畢業後堅決不肯再參加任何演出,她想要自己的生活。

父親比母親開明,最後還是父親說服了母親,但母親因為她的離去,很長時間都心情不好,生她的氣,她搬出家後兩個月才肯跟她說話。

雖然獨自生活也有很多不便,她的收入又很少,平時只是給雜志社畫點插圖,她也不會做飯做菜,但她覺得自由的滋味比什麽都好。

“媽媽,我想回自己家,我家養的花昨天都沒澆水。”她已經打定了主意。

母親頓時焦躁起來。

“小文,你真是不懂事!月山,你說句話!”母親每次沒主意都向父親討救兵。

“小文,你就當是陪爸媽吧,跟我們先住幾天再說。”父親心不在焉地說。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瑪麗亞號”的底層甲板,一條小船吊在桅杆邊,船上已經有個船工在等候了。

“爸,那我先回去一趟,給花澆完水再來,好不好?我都沒帶換洗的衣服。”小林跟父母商量。

“好,那我們陪你去拿衣服。”母親立刻道。

“那……好吧。”

趙城站在桅杆邊等著他們,神情略顯不安。看見他們走近,他清了清喉嚨。

“林先生。”他的聲音預示著他將報告一個壞消息。

父親馬上察覺到了。

“有什麽事?”他問趙城。

“有點事。”

“什麽事?”父親皺起了眉頭。

趙城瞄了他一眼,道:“我想你們最好先緩一緩。”

“緩一緩?你什麽意思?”母親嚷了起來。

“出什麽事了?”父親問道。

“我剛剛接到一條短信,證實是由你女兒丟失的手機發來的,內容是,假如我放走你女兒,有人就會倒黴,所以……”趙城似乎難以啟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