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結局

第二天整個上午我都沒有出門,從早上五點起,就在我的小工場忙開了,一方面,我希望能快點完成林小姐訂購的木錫,交貨日期已經一拖再拖,雖然事出有因,但我仍覺得很不好意思;另一方面,積極投入工作也能幫我暫時消除等待的焦慮。

昨天下午,谷平從我父親的茶杯和衣櫃上分別取了三枚指紋,又從他房間的地板縫隙裏挖到了一些血束。當他得知,我父親的房間平時幾乎只有他一個人進出後,似乎松了一大口氣。他告訴我,如果不出意外,淩晨也許就能得到確切結果。

就因為他的這句話,我幾乎整夜沒睡。今天天一亮,我就打了個電話給他,本想問問他,有沒有從那些档案資料裏找到我父親的痕跡,但他的手機竟然關著,無奈,我只能安慰自己,有了結果,他自然會告訴你的。

可是過了中午,谷平那裏仍沒有半點消息。我實在忍不住了,又打了個電話給他,這次他接了,但顯然正忙於工作,不想跟我多聊。

“小亮,我已經找到你父親翻閱的資料了。我只能說,不出我的所料。”他道。

“什麽叫‘不出你的所料’?”

他似乎回頭跟別人小聲嘀咕了幾句,過了會兒聲音才回到電話裏,可他沒回答我的問題,“我現在剛從小花旅館出來,馬上要去一次陳女士的雜貨店,隨後還要去見薛寧。只要薛寧肯說實話,案子今天就能破。所以,我一分鐘都不能耽擱。”他急匆匆地說。

“案子今天就能破?”我還沒反應過來。

“當然。好了,我回來再跟你細說吧。”

看上去他已經準備掛電話了,我連忙問:“你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三點以後。”他掛了電話。

現在我連吃午飯的心思都沒有了。整整三個小時,我都在思考谷平的寥寥數語中隱含的意思。

谷平終於找到了我父親翻閱的案卷,但他為什麽說是不出他的所料,父親到底在查什麽?還有,他說只要薛寧肯說實話,案子今天就能破,他說的是哪個案子?是王海南的失蹤案嗎?難道薛寧知道真相?這可能嗎?

我一邊幹活,一邊心神不寧地等著谷平同家,但是三點過後,仍不見他的蹤影。

我在焦急中又挨了半個多小時,忽然前面櫃台傳來一陣腳步聲。我以為是谷平回來了,立刻從小矮凳上跳起來,沖出工場,卻發現站在我眼前的是程惜言。

她是來打聽谷平對她昨天的說辭有什麽反應的。我只能拼命安慰她,谷平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只要王海南一天沒找到,就不能把她怎麽樣。聽了我的話,她似乎略微安心了一些,隨後就問我有沒有可以喝的東西。這是她第一次向我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沒理由不滿足她。於是,我開始手忙腳亂地在家裏亂找,後來終於想到冰箱裏有谷平買來的汽水。我剛給她打開汽水瓶,就又有人進了門,可這一次仍然不是谷平,而是林小姐。

林小姐是來看她訂購的木錫的,我把做好的幾個擺在她面前,她照例贊嘆了一番,然後又大方地付清丁余款。隨後她當著程惜言的面告訴我,谷平已經找到王海南的下落了,也猜到了我父親的行蹤,現在他正在回鎮的路上。

被她這麽一說,我就更心焦了。對於王海南的下落我絲毫都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我那個罹患肝癌買了意外保險的父親到底在哪裏。

看得出來,她的話在程惜言的身上也起了反應。本來程惜言說,喝完汽水就得趕回去幫阿姨幹活的,但現在,她索性在我家的櫃台前坐了下來,汽水也越喝越慢。接下來的幾分鐘,我們三個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天來。

“小亮,你的木雕作品其實很有自己的風格,你是跟誰學的?”林小姐問我。

我一只耳朵在聽她說話,另一只耳朵卻時時刻刻留意著門外的動靜。

“我從小就喜歡拿把刀刻點什麽,我媽發現我有這興趣後,就鼓勵我學雕刻。她給我買了工具和木雕的參考書,就這樣,我慢慢摸索著自己學會了。”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以前老是給人免費做木工,什麽櫃子啊,箱子啊,上面還總是雕了花,漂亮極了。我阿姨家就有一個他做的。”程惜言說。

那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我從來沒跟人說過,當年十四歲的我精心雕刻那箱子上的花紋其實是給她看的,我很希望事後她能誇我一句,但這卻是她第一次提起。

“那是我爸媽參加你阿姨的壽宴送的禮物。”

“我知道,現在我用它放衣服。”她回頭看了我一眼。

林小姐朝我偷偷一笑。

我尷尬地低下了頭,心裏也不免有陣小小的悸動。

“那個箱子的木頭很好,是真正的楠木,我爸利用國慶假日,專門從喜鵲山幫我運回來的。我還用剩下的木頭做了幾個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