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貓的死法

谷平差不多是十一點下的樓,當時我還沒睡著,一直在關注著他的動靜。大概一個半小時後,他才重新上樓。我故意在房間裏咳嗽了一聲,想引起他的注意,但他沒有來敲我的房門。

第二天一早,谷平一見面就把地窖的鑰匙還給了我。

“有什麽發現嗎?”我冷冷地問道。

“發現了一些類似狗毛的毛發,有些血跡,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血。另外,還有一些碎木頭。”谷平掏出一塊小布,裝模作樣地擦他的眼鏡,說道:“其實,想要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氣味裏聞出什麽特殊的氣味來很難。我沒發現什麽。”

“你是在怪我噴了空氣清新劑嗎?那我下次收拾狗屍體的時候,你過來,我不噴那玩意兒,你聞聞。”我沒好氣地說。

他重新戴好了眼鏡,朝我笑起來。

“我不想聞了。”他觍著臉說。

我想他應該還記得我昨晚說過的話,如果什麽都沒發現,就得給我滾蛋。但是我剛準備開口,他就問道:“你不是說想到縣裏去買顏料嗎,我載你去怎麽樣?我正好要去縣警察局,我帶你去,辦完事,我再帶你回來。”他用他的摩托車引誘我。

其實,要不是我已經花光了他給我的大部分房租,還真希望他能快點離開我家。可是,聽到他願意用摩托車帶我到縣裏,我還是心動了。

“我只不過要去買顏料,我可以乘長途汽車。”我故意這麽說,希望自己不要被他看輕。

“乘汽車多麻煩,摩托車又快又舒服,你就別客氣了。再說,中午我還想請你吃頓飯。我知道警察局附近有家飯店很不錯。”

我沒搭腔。

“吃完飯,你再跟我一起去見見那個薛寧吧。”他又提議。

我都快忘了這個人了。最近我腦子裏想的全是我父親。

“去見她幹嗎?”我問道。

“有些問題還是得再好好問問她。我總覺得這女人不老實,隱瞞了很多事。”谷平又露出他那副懷疑一切的表情,但大概發現我在盯著他看,馬上又故作輕松地問:“今天早上你去超市的時候,順便買點通心粉回來,行嗎?”

“通心粉?”這東西對我來說太陌生了,“你想吃通心粉?”

“是啊,我已經好久沒吃了。我會帶蘑菇和肉糜回來,晚上我給你做個我拿手的意式通心粉怎麽樣?”谷平熱切地說。

可惜,我對通心粉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自己吃好了,我更喜歡吃米飯。”

“那買塊豬肝回來吧,我給你做炒豬肝,這是我少數會做的幾個中國菜之一。”見我沒馬上表示反對,谷平摟了下我的肩膀,親熱地說:“兄弟,肝臟裏面富含維生素A,對眼睛好。”

我突然發現他好像是在努力拍我的馬屁。雖然他說的肝臟讓我有點惡心,我不自覺地會聯想起他昨天晚上帶回來的冷凍貓肝,但我還是同意了。

“那好吧。”我說。

我覺得再鬧別扭就不像男人了。再說,別人一旦真的對我好,我就不太忍心去掃對方的興。

“把這個帶上。”谷平從包裏取出一張清單遞給我。我看到上面列了不少食物名稱和生活用品的名稱。

“這是什麽?”

“我要你到超市買的東西,還有這個,”他把一疊錢塞在我手裏,我想大概有五百塊,“這些東西我來埋單。”

“你的沐浴露和洗發水都用完了嗎?還有,你要買顏料幹什麽?”我把那張清單還給了他,“如果你是想要給我買顏料,那就不必了,我自己會買。”

“你跟我客氣什麽?我還有不少事要麻煩你呢。”

我警覺起來。

“你要麻煩我什麽?”我想,如果他再敢提我後院的莽草或地窖,我立刻就跟他翻臉,我才不管他是何方神聖!

“到時候再說吧。”谷平說。接著又像好兄弟般拍了下我的肩,指指清單上的“辣醬”提醒道:“要給我買最辣的,我可不要微辣或中辣,我要重辣。”

“你的胃是鋼板做的嗎?”我諷刺道。

縣裏的超級市場八點半開門,我在裏面逛了四十分鐘,就把谷平要的所有東西都買齊了。離開超市後,因為東西太重,不方便到處逛,我只好直接去了縣警察局。我在警察局門口打電話到谷平所在的法醫室,結果接電話的是趙法醫。

“你好啊,小亮,有沒有你父親的消息?”趙法醫一聽是我,劈頭就問起了我父親。我頗為尷尬,到現在林小姐還沒給我回音。

“趙伯伯,我現在還沒他的消息。”我說,我知道趙法醫是我父親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我可以如實相告。

“那可真難辦啊,他這樣莫名其妙地離開,工作都沒法交接。縣裏的上司很不高興,估計再這麽下去要換人了。”趙法醫壓低嗓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