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9/22頁)

帕金說:“是你!”

“你他媽的明知道是我,小比利・帕金。你在找我。為什麽?”他竭力用最惡毒的口氣說著。

“我不明白,我何必要找你呢——我又不是警察。”

費伯誇張地一抖匕首:“少跟我裝蒜了。”

“我說的是實話,費伯先生。放我走吧——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我看到你了。”

費伯開始懷疑了。要麽帕金講的是真話,要麽他和費伯本人一樣在裝模作樣。

帕金的身體顫抖起來,他的右手在暗中移動。費伯鐵鉗似的攥緊了他的右手腕。帕金掙紮了一下,但費伯把刀尖向他的喉嚨處逼近了一分,他就不動了。費伯找到了他正在去摸的衣袋,抽出了一支手槍。

“查票員是不隨身攜帶武器的。”他說,“誰派你來的,帕金?”

“如今我們查票員都帶槍了——因為車上黑,有不少犯罪活動呢。”

費伯看出來,他的威脅手段還不足以讓帕金吐實。

他的動作突猛、迅疾並且準確。錐形匕首在他手中一抖,刀尖便一絲不差地插進帕金的左眼,然後又拔了出來。

費伯的一只手捂住帕金的嘴。帕金用雙手去捂他的左眼。

費伯進一步施加壓力:“保住你的另一只眼吧,帕金。誰派你來的?”

“軍事情報局,噢,上帝,請你別再傷害我了。”

“誰?蒙基斯?馬斯特曼?[23]

“是高德裏曼,珀西瓦爾・高德裏曼。”

“高德裏曼!”費伯聽過這個姓名,但現在不是搜尋記憶去回想細節的時候,“他們掌握了什麽?”

“一張相片——是我從档案中把你挑出來的。”

“什麽相片?什麽相片?”

“一個賽跑隊——長跑——有一只獎杯——軍隊——”

費伯記起來了。天啊,他們從哪兒弄到的那個?這是他的夢魘:他們掌握了一張相片。人們曉得他的長相了。他的面孔。

他把刀移近帕金的右眼:“你怎麽知道我在哪兒的?”

“別紮瞎我,求你了——葡萄牙大使館的特工截獲了你的信件——記下了計程車的號碼——在尤斯頓車站詢問——請你留下我一只眼——”他用雙手蒙住了他的兩只眼。

“計劃是什麽?陷阱設在哪裏?”

“格拉斯哥。他們在格拉斯哥等著你。列車到那兒之後所有人都要下去。”

費伯手上的匕首此時垂在帕金腹部上下的位置。為了分散對方的注意力,他問:“一共多少人?”話沒說完,匕首便向上一捅,紮進了帕金的心臟。

帕金那只好眼瞪得大大的。他沒有立刻斷氣。費伯最中意的殺人方法也有小缺點。通常用匕首捅上這一刀就能讓心臟停止跳動。但如果心臟很強,就不能一下奏效了。如果心臟繼續跳動,這一捅會在鋒刃周圍形成個洞,血會從那裏溢出。這當然也會致命,但是要慢一些。

帕金的身體終於癱了下去。費伯扶住他頂在壁上待了一會兒,心中轉著念頭。在小夥子死前表現出一些什麽——閃現一些勇氣,露出一種獰笑。這有某種含義。這種情況是經常有的。

他讓屍體落到地板上,然後把屍體擺成睡覺的姿勢,讓人一眼看不到傷口。他把鐵路制帽踢到一個角落裏。他在帕金的褲子上抹凈匕首,擦掉手上的眼淚。這是件肮臟事。

他坐下去,那個倫敦佬問道:“你去的時間不短——廁所是不是排長隊?”

費伯說:“大概是我吃的什麽東西作怪。”

“大概是一份雞蛋三明治。”倫敦佬笑了。

費伯在想著高德裏曼。他知道這姓名——他甚至還能模模糊糊地記起那人的模樣:中等年紀,戴副眼鏡,叼著煙鬥,一副心不在焉的學者風度。對——他是個教授。

想起來了。費伯剛到倫敦的那兩年裏,無所事事。當時戰爭還沒爆發,而且大多數人都相信打不起來(費伯可不在那幫樂觀主義者之列)。他只能做一點有用的工作,主要是修訂德國情報機構那些過時的地圖,再加上在他自己觀察和讀報的基礎上打些報告;但不算很多。為了消磨時光,為了改進他的英語,也為了偽裝得像樣,他就去旅遊觀光了。

他去參觀坎特伯雷大教堂的確純粹是為了觀光,盡管他也買了這市鎮和大教堂的鳥瞰圖,並且寄回去給德國空軍(不過沒起什麽作用:他們在一九四二年多次轟炸那裏,都沒有命中)。費伯那天花了一整天看那座建築,辨讀墻上刻的只用姓名首字母的古人簽字,區分不同的建築風格,一邊閑逛,一邊逐行閱讀著導遊手冊。

他在唱詩班的南回廊看晦暗的連拱時,留意到身邊還有一位聚精會神的中年人。“真奇怪,對不對?”那人問。費伯問他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