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喬恩·斯蒂芬森在船頭坐得筆直,蘇珊·斯邁雷坐在他旁邊,而手槍正抵在她肋下。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下,威爾不得不聽從喬恩的指示,盡量靠近水岸航行。

卡裏帕裏的手下在愈發濃郁的夜色裏追逐著船只。他們已經從意大利空軍調用了一架直升機,同時從海軍那邊調用了幾艘搜救汽艇。

在卡裏帕裏缺席的情況下,保羅·孔蒂成了指揮官,他懊喪地遙望著地平線上緩緩落下的太陽,心裏估算著陽光將在十到十五分鐘內徹底消失。

那正是喬恩所祈求的。

“你要殺了我們?”威爾使勁操縱著方向盤,心裏希望弦外馬達裏的柴油能快些耗盡。

“除非你們逼我。”喬恩說道。他用槍頂住蘇珊,看看水岸,又打量一番天空。三人差不多到了島嶼的尾部,那裏有一個小型機場——威尼斯利多聖尼可洛機場。夏季時節,機場極受私人機主的歡迎,而其余時段裏,這裏則處於閑置狀態。

它看上去那麽近,卻又那麽遠,阻隔他們的只有一泓水和一彎狹長的沙灘。喬恩的心底升起一陣最不祥的憂慮。空中盤旋著直升機,他能聽見槳葉旋轉的聲音。沒過多久直升機就已盤旋在他們上方,氣流令小船劇烈地搖晃起來。

喬恩舉起槍朝直升機開了三槍,卻絲毫不起作用。他轉向威爾大聲吼道:“打開節流閥。”

威爾照他的指示做了,小船的速度有所提升,然而由於飛行員幾乎是將直升機懸停在僅一臂之遙的高度上,前進變得非常困難。

小船被掀起又落回波浪起伏的水裏,蘇珊大聲呼喊起來,在海浪即將把三人淹沒之際,他們緊緊地抓住了船舷。

接著直升機毫無征兆地升上高空,水面也因此平靜下來。

陽光飛快地消失,喬恩命令威爾轉舵,進一步靠近水岸。威爾照做的同時,兩艘高速行駛的海軍艦艇出現在遙遠的海平線上,正迅速地接近眾人。

“媽的。”喬恩吼道,心裏掂量著自己為數不多的選擇。他猜出了對方的策略,但如果話語權在他手裏,他們是不會成功的。

他轉向蘇珊。“手放在背後。”他低吼著,伸手從甲板上拿了一段繩子牢牢地捆住她的手腕。她吭都沒吭一聲,任由對方擺布,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萬分恐懼。

“你敢動她一根毫毛,我就殺了你!”威爾怒喝道,希望救援能快點兒到來。他切斷節流閥,雙手離開了船舵。

“你他媽在幹嘛?”喬恩掙紮著站穩。他的手槍對著威爾瘋狂地揮動:“快開船!”

“你要開槍打死我?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威爾鼓起勇氣,視線越過喬恩看向正在逼近的搜救艇。

喬恩沉重地嘆了口氣。“我說過了,如果你們逼我的話。”

接著,他扣動了扳機。

***

奧卡拉漢在監獄中度過的第一晚,費了很大力氣才接受自己即將被長年剝奪自由的現實,卻沒有一絲悔恨。

他反而一反常態地擔心起辛妮德來。她薄弱的意志使他大吃一驚,她原本是個堅強的人。自殺是懦夫的行為,而她絕不懦弱。她做的事需要非凡的勇氣,可現在她想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根本講不通。

奧卡拉漢在床上翻過身盯著天花板。他一點兒都不擔心明天的聽證會,和所有的優秀共和軍人一樣,他不承認法庭的權威,就是這樣。他們想說什麽、做什麽都可以,但絕對不會從他這裏得到任何東西。他的嘴嚴得很,想得到消息可沒門兒。

牢房的門突然打開。“有一位代表律師要見你,”獄警說罷走到一側,讓一位穿著光鮮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你們有十分鐘時間。”

謝默斯從床上一躍而起坐直了身子,看著律師的臉——那律師的表情分明在說他對這個案子毫無興趣。“我早說過了,我不需要什麽律師,沒什麽好說的,你聽不懂?”

“你知道自己面臨著嚴重的指控吧。如果你被判有罪,將面臨漫長的牢刑。”律師說道,卻沒正式介紹過自己。

“再見。”奧卡拉漢只說了這兩個字作為回答,隨後轉身背對著男人。

律師嘆息著走出牢房,獄警走上前鎖上門。“你說了算。”

謝默斯根本沒聽進他的話。

***

尼克決定步行送林賽回賓館。天色尚早,天氣和煦而舒爽。她的年紀其實只有他一半大,但兩人之間比起初遇的時候有了更多的共同話題,而他發現自己對此情此景沉醉得快要失去自控力。

“老實說尼克,你對這一切的真實看法是什麽?”林賽突然問道,“我的意思是,他們到底想要什麽?”

“我怎麽知道。我只是不明白奧卡拉漢為什麽要跟這些瘋子混在一起。”

“他自己不也是瘋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