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辛妮德知道自己必須要做什麽。

她一直等到護士寫完床尾的病歷記錄表離開這間單人監護病房,默默地看著她和武裝警衛寒暄著,將門牢牢地關上,這才立馬扯下左手臂上的點滴翻身下床。

她已經許久沒有感到這麽激動了。忽然之間,她有了支撐自己活下去的事情——或者說,人。她不會讓這機會從手中溜走。

她走到窗前向外望下去,發現自己起碼身處四、五層樓的高度。該死的!

她抓起晨袍裹在身上,穿上醫院發的便鞋,在房內來回踱步。想想、快想想,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

她看了看緊閉的門,又望了望窗戶,心中升起一陣恐慌。我該怎麽做?我該怎麽做?

辛妮德突然想到了。她揪著肚子倒在地上,痛苦不堪地叫嚷起來。門猛然打開,武裝警衛沖了進來。

“天哪!我要死了!”她哀嚎不已,“救命!救救我!”

這位警官彎下身來,臉上掠過一絲驚慌。“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他高聲喊道。

“我不知道,”辛妮德呻吟著,“快叫人來……拜托……”

警官點點頭,站起身來,離開病房沖過走廊到護士站。“快來人!快!”他高聲喊道,“她倒下了,快來人幫忙!”

他又沖回病房,身後緊跟著兩位醫護人員。但當他們到達時,辛妮德已經不知去向了。

這不過是個最老套的花招,而他卻中計了!他驚慌失措地轉向醫護人員。“封鎖所有出入口!快!”男人咆哮著,慌亂地在衣袋裏摸著手機。

這是個他不想撥打的電話。

***

林賽正用筆記本電腦在網上搜索著謝默斯·奧卡拉漢的背景信息,這則新聞正好出現在美國有線電視新聞頻道上——她發現自己看到了一張辛妮德·奧博爾的照片。

手機響了起來。是弗蘭克,她的編輯。“你聽說了嗎?”

“剛聽說,”林賽答道,“消息傳得很快。”

“我要三百字的報道放在電子版上,”弗蘭克說,“還要一篇詳細報道放在晚報上。”

“好的,老板,”林賽有氣無力地答道,“那奧卡拉漢的報道怎麽辦?”

“一樣。”

在對的時間出現在對的地方未必是件好事,尤其當你是一個受壓的記者且是涉世未深的新人。這真是一場嚴峻的考驗。林賽一邊想著,一邊調大了電視機的音量。

就在此時,屏幕下方又掠過一條重大新聞:安保人員在搜尋失蹤美國女士和前英軍下士時,發現兩具埋於廢棄倉庫地下室的屍體。

我的天啊,來個人救救我吧。

***

阿克巴和奧卡拉漢分道揚鑣。

兩人搶了一艘貢多拉,最終停靠於黃金宮的碼頭,然而兩人下船的時候也沒有友好地道別。黃金宮被譽為威尼斯大運河上最華美的宅邸,諷刺的是,這是為了孔塔裏尼家族而建的。1043至1676年間,孔塔裏尼家族出了八位總督,每一位新任總督都會離開其府邸而定居於總督府。

兩人對於這幢建築都毫無興趣,選擇停靠此處只不過因為這裏非常便利,且遠離聖馬可廣場的警戒線而已——他們剛從那兒成功突圍而出。

奧卡拉漢背上行囊,雙手插在口袋裏朝著諾瓦大街走去。諾瓦大街是這座城市最長的街道,也是主要商業地區之一,四面八方皆可通往火車站。即便是在早上的這個時候,這兒仍然擠滿了遊客,這也使得奧卡拉漢能輕易地融入其中而不被察覺。

他沒有回頭——要是他回頭望一眼,就會發現阿克巴早已不知所蹤。阿克巴朝著相反方向匆匆離去,折回雷雅托橋上。他打算在這兒攔一輛水上巴士去澙湖,朝著他這趟行程的終點方向而去。

奧卡拉漢知道當局早已將他的照片通告全城,不過那是張許久以前的照片了。現在的他迫不得已蓄起了胡子,但奧卡拉漢暗自竊喜,因為這使得他幾乎不會被認出來。

只要抵達聖瑪古拉,他就可以不用再走了,他可以攔一輛水上巴士前往聖露西亞火車站,然後離開威尼斯前往羅馬。在那之後呢?他其實並不太在意。

現在他的身份暴露了,他知道自己將會重新出現在頭號通緝犯的名單上。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呢?任務失敗了,國內組織的人肯定不太開心,但管它呢。人生總是有得有失,至少他還活著。

奧卡拉漢靠在水上巴士上層甲板的欄杆上,凝望著大運河。大運河兩岸列著14世紀文藝復興時期的宮殿和豪宅,不過其中許多已被改造成了酒店、旅館還有咖啡店。要不是現在這種情況的話,他或許會好好欣賞眼前的風光。但絕非今日。

十五分鐘後,船抵達了火車站。謝默斯擠在一群滿手行李和購物袋的中國遊客中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