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3節

可是,潘老在李寧玉身上和遺物中找遍了也沒有任何發現。

怎麽可能有發現?肥原已經先他一步,把李寧玉屍體和遺物都翻爛了,至於穿的戴的都是新換的,更不可能有。

“但我堅信會有,我沒有放棄,一直在找,在想,在猜。”潘老擰緊眉頭,仿佛回到了那個現場,“當我找過多遍,確信沒有東西後,我懷疑她可能是用了某種秘密的方式。什麽方式呢?我想如果在身上,肯定是在肚子裏,她吞下去了。但這個她在遺言中沒有任何提示,再說這又不是那麽好證實的,所以我先沒往這裏想。不在身上就在遺物中,如果在遺物中,我覺得唯一可能藏情報的地方就是那幅畫,而且她在遺言裏也特別提到了那幅畫。於是我就細心地研看那幅畫,希望能從畫裏面發現什麽。但我怎麽看,再三地看,反復地看,就是沒有任何發現。”

這畫當時就掛在潘老的書房裏,已經用絲布裱過,框在一個褐色的鏡框裏。從畫的風格看,說是素描,其實畫得挺寫意的,樹幹和樹冠都是粗線條完成的,只有個大的輪廓,小草更簡單,一筆落成,很馬虎。不用放大鏡,只用肉眼看,我敢肯定那上面不可能藏有情報。

但潘老說,情報就藏在這幅畫裏面,讓我猜。

開始,我看畫紙比較厚,也許可以從當中揭開,所以懷疑是在夾層裏。繼而,我覺得那兩個樹冠的形狀有點像某種路線圖,心想秘密會不會在這上面。後來,我又猜李寧玉給孩子附錄的那句話裏有文章。如是再三,均被潘老否認。最後潘老看我實在沒有新的想法,提醒我說:

“你注意那些小草,有什麽特點?”

這些小草我早已反復看過,長長的一排,高矮不等,一半在地面下,一半在地面上,疏密有度又無度,看上去畫得非常不經心,多數是一筆帶過。如果要說有什麽特點,就是畫得隨意,就是不可能在其間藏匿什麽東西。

潘老笑道:“你的思路不對,你總想在上面直接看到什麽,怎麽可能呢?李寧玉當時的處境怎麽可能直接告訴我們什麽?所有帶出來的東西都是被再三檢查過的,你能看到敵人當然也能看到,這肯定不行的。你應該想到,她一定把情報藏在只有我才能發現的地方,那麽我和別人不同的是什麽?我有什麽火眼金睛?我剛跟你說過,我是個報務員,當時杭州地下組織與新四軍無線電聯絡的電台是我掌管的,而李寧玉本人是專職的譯電師,對莫爾斯電碼非常精通。”

說到這裏,潘老停下來,問我對莫爾斯電碼了不了解。

我當然了解。我不了解莫爾斯電碼,怎麽可能寫《暗算》?阿炳就是個偵聽莫爾斯電碼的高手、大師。現在很多人都說我曾在相似的秘密部門工作過,甚至還有種說法,說我因為寫《解密》和《暗算》已經被相關部門開除。對此,我總是無話可說,因為我不知該怎麽說。不說也罷。我一向認為,我對大家重要的不是我個人的什麽,而是文字,是作品。我也無所謂——不在乎——被單位開除或者重用。我無所顧忌,是因為我另有所圖,就是:寫好作品,讓讀者喜歡我,讓讀我作品的人有一個新的生活空間。換句話說,我在乎的是不要被讀者拋棄,開除。我覺得這不像有些人說的那麽容易做到,說容易也許只是輕薄的一面之詞,不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