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4節

王田香冒雨來到西樓,全身濕淋淋地走進白秘書的房間,好在雨不大,沒有淋濕血書。他把血書交給白秘書,將要求交代一番便走了。白秘書問他去哪裏,有點邀請他一起與會的意思,他氣惱地說:“我哪有時間,出了這種鳥事!”

白秘書想也是,部長舍生取義,這事情鬧大了,他作為冤假錯案的制造者,一定面臨著一系列的麻煩事。白秘書那天是看過筆跡的,從筆跡上看,明明是吳部長,白紙黑字錯不了的,怎麽現在就錯了呢?他想一定是他們(肥原和王田香)把收上去的筆跡弄混了,張冠李戴,把李寧玉混為吳部長。真是不該啊,他替吳部長叫冤。

王田香一走,白秘書即召集大家下樓開會。會從大家傳看血書開始,自然開得驚驚乍乍的。金生火的反應是一連串的“哎喲”聲,他似乎是被吳部長的剛烈和忠誠打動了心,眼睛都潮濕了,對李寧玉則一下子變得怒目相視。李寧玉是砧板上的肉,理應心驚肉跳的,卻是出奇地平靜,那是因為她早見過血書,不足為怪。她不驚不怪的樣子,讓白秘書非常厭惡,且毫不掩飾。顧小夢的反應很另類,她不關心血書的內容,對李寧玉沒表現出什麽應有的反感,反而對吳部長的自殺提出了異議。

“難道還會是他殺!”金生火聽了,甚是不解。

“哼,”顧小夢不屑地說,“不是自殺當然就是他殺。”

“那兇手會是什麽人?”金生火好奇地問。

顧小夢指了下窗外:“天知道。”

金生火喃喃自語道:“怎麽可能呢?現在誰會去殺他?”

白秘書厭煩地對金處長揮了下手:“老金,你別聽她胡說八道。”

開這個會,目的是為了看大家對這事的反應,以求證李寧玉是否跟這些人說過這事。從現在情況看,李寧玉肯定沒說。所以,會開得很簡單,除了通報情況,只說了一件事,就是對李寧玉的寢室作了調整:把她從顧小夢的房間調出來,調到吳部長原來住的房間,一個人去住。這是血書給她的待遇,也是假戲真做的需要,是做給那些人看的。散會後,根據王田香的授意,白秘書留下李寧玉,並以一長串意味深長的冷笑,開始了他按照王田香授意中要求的盤問。

白秘書說:“李寧玉,我想你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復雜。吳部長以死證明了他的清白和對皇軍的赤膽忠心,同時也言之鑿鑿地告訴我們,真正的共匪——老鬼——是你。不知你對此有何感想?”

李寧玉沉默一會兒,突然擡頭,盯著白秘書說一句:“你去問肥原長吧。”離席而去,把白秘書氣得破口大罵。

肥原聽著白秘書的罵語和李寧玉遠去的腳步聲,對王田香說:“看來她跟張司令的關系真的不錯嘛,在她面前,你們白秘書像個小醜。”

隨後下來的是金生火。這回,金生火神情磊落,不像前次那麽沮喪,坐下來後也是有問必答,態度十分明確:李寧玉就是老鬼!

金生火:想不到啊,想不到,我跟她共事這麽多年,居然是跟一個共黨分子在一起。

白秘書:你敢肯定她就是老鬼嗎?

金生火:吳部長用死來指控他,難道還值得懷疑嗎?

白秘書:那你能不能提供你的證據?

金生火:證據嘛……多的是……

一下子羅列出一大堆,卻大多是空對虛,疑對懸,在肥原聽來頗有落井下石的嫌疑。肥原聽罷對王田香笑:“我真不知你們張司令怎麽會讓這麽個傻瓜掌管全軍第一處。他要是老鬼,我抓了都不會有成功感的,完全是一個窩囊廢!”

王田香說:“他是很窩囊,經常丟人現眼的,被老婆打得在院子裏亂跑。”

肥原說:“共黨培養這種人做特工,可能也只配永遠躲在窯洞裏了。”

然後下來的是顧小夢。白秘書與顧小夢的談話犯了個錯誤,把談話方向引導錯了,他開口第一問就是:你為什麽說吳部長不是自殺的——

顧小夢:你難道沒聽到昨天晚上他的叫聲嗎?

白秘書:你的意思是……

顧小夢:他是被打死的。

白秘書:不會吧?

顧小夢:那就說明你不了解我們王處長和他的手下人。他們的手毒得很,打死你屬於正常,不打死你才不正常呢。

王田香聽了,氣得切齒!

說到李寧玉是不是老鬼的問題,顧小夢又是滿嘴怪談——

顧小夢: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共匪,但我希望她不是。

白秘書:嘿,為什麽?

顧小夢:因為我喜歡她。

白秘書:你喜歡她什麽?

顧小夢:這你管得著嘛。

白秘書:那要看你喜歡她什麽,如果你喜歡她給共匪傳情報,我們當然要管。

顧小夢:你可能管不了吧,因為你自身都難保,還管我,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