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6節

席間,肥原更是談笑風生,親善可陳,儼然一位平易近人的好上司。

老鱉自然不必擔心,肥原會給他提供各種便利,讓他有充足的條件和機會發現並接近這些人。為此,肥原首先是把餐桌選在大堂裏,樓上樓下都看得見,走得近,然後又從樓上請來幾位年輕女郎陪酒、唱歌,活潑氣氛。這本來就有點喝慶功酒的假意思,叫兩個女郎有什麽不對的,再說這樓裏有的是女郎,等著你召喚呢。開始大家有點拘謹,包括王田香和白秘書,畢竟肥原是上面人,皇軍。可兩首歌一唱,幾杯酒入肚,一個比一個活靈起來,舉杯的人越來越多,節奏越來越快,聲勢越來越熱。唯有李寧玉,因不吃酒摻和不到其中來,略為落寞無聊一些。但顧小夢似乎有點要罩著她的意思,不時拉她入夥,劃拳不行來簡單的,容易的,猜硬幣、擲骰子,甚至石頭剪子布也使喚上了,輸了罰酒由她代喝。

於是乎,李寧玉也不那麽落寞了。

於是乎,酒越喝越酣,歌越唱越甜,事越來越多,打情、罵俏、喝交杯酒、灌豬頭水,把場面喧得煞是熱鬧,引得樓上樓下的人不時驚異而側目。有的(王田香的眼線)還形成圍觀態勢,或在樓上憑欄而觀,或在周圍駐足不前。其間,肥原和王田香頻頻離席,一會兒去接電話,一會兒去上廁所,一會兒含口痰去門口吐。總之,你要相信——肥原言傳身教地要你相信,今天你不是嫌疑對象,沒人看著你,你可以自由活動,自由自在,打個暗語什麽的更是方便。易如反掌。所以,你要是老鬼,老鱉來了,你是一定有機會跟他聯絡的。

肥原自也不必擔心老鱉不露面。老鱉今天來此就是想和老鬼會一會,上門會不成,留下來吃飯也要會,可謂見面心切,有點膽大妄為。現在這麽好的機會能放過嗎?他留下來就是在等這機會。機會會把他叫來的,引來的。

果然,人剛坐定,肥原便看見老鱉冒出來。是從廚房出來的,在吧台那邊轉遛一下,要了兩支牙簽即走了,又回廚房去。可想,這是試探性的。

王田香見此,跟一旁的領班遞個眼色,後者即心領神會,去廚房給老鱉通風,吩咐服務員,要他們再加一副碗筷,吳部長還要來。這是事先計謀好的,免得老鱉因看不見吳志國而胡想。約莫十分鐘後,老鱉又出來一次。這一次嚴格地說不叫露面,他只是在走廊上探個頭即退走了。如前一樣,領班又按王田香的要求去廚房給老鱉通風,叫服務員馬上準備一份套餐,給吳部長送去,他在處理一件急事,沒時間來吃了。這也是事先計劃好的,看這樣老鱉還會不會再冒出來:若再冒,說明尚有爆冷門的可能(X=1/ABC),反之,百分之百就是吳志國(X=D)。

結果,老鱉再也不冒了,直到席終人散也不見他露面。他在幹什麽呢?一眼線事後說,他什麽也不幹,只蹲在爐子邊,吧嗒吧嗒地抽煙。直到後來聽到外面散場,他才起身走了,是跟著肥原他們一行人的腳步走的,前後拉開的距離有幾十米。

要說,這頓酒喝得是夠熱鬧的,但時間並不長,超不過一個小時。一則,肥原料定老鱉不會再露面,拖下去沒甚意思;二則,顧小夢有點過量了,表現出來是罵人,她罵吳志國:

“媽了個×,個狗日的害老子關了兩天禁閉!”

誰說你們是在關禁閉?你們是在執行公務!

不行,這要壞事的,快叫她閉嘴吧。王田香趕緊差人把她架走,大家也隨之散了場。顧小夢酒風甚勇,好喝,但並非海量,再說又幫李寧玉代喝了那麽多罰酒,醉倒是遲早的。好在只是迷糊小醉,不是酩酊大酣,說走也就走了,沒有胡攪蠻纏,壞了肥原的大計。

這頓酒吃下來,肥原對顧小夢倍有好感。在回去的路上,前半段肥原都在想吳志國,越想心裏越踏實,有種吃了定心丸的感覺。不容置疑,就是他了。後半段,跟西樓的那撥人在岔路口分手後,肥原莫名其妙地跟王田香說起了閑話:“如果老鬼是在他們中間,”肥原指著剛跟他倆分手的白秘書他們,“通過今天飯桌上的觀察,你能得到什麽結論?”

王田香很納悶:“你怎麽現在還在懷疑他們?肯定是吳志國了嘛。”

肥原說:“我沒有說不是吳志國,我是說假如沒有吳志國,根據剛才酒桌上的表現,你能作出什麽判斷?”

原來,是說著玩的,有點考考你的意思,看你能不能透過現象去抓住本質。

很遺憾,王田香沒抓到什麽,吞吞吐吐,欲言無語。

“難道不覺得她很可愛嗎?”肥原冷不丁地問。

“誰?”

“顧小夢。”

“可愛?”王田香愣了一下,明確表示不同意,“你沒看見她喝醉了酒,差點把我們的老底兒都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