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3節(第2/2頁)

但是隨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使我的工作計劃被迫停止下來。首先,我們接連遇到了幾件麻煩事,第一件事就發生在這個星期天,我和靜子分手後,在回家的路上,看見滿大街張貼著捉拿老A的通緝令:

高寬,原名張衛國,1907年出生,浙江江山人。身高五尺七,體形偏瘦。當過演員,曾主演過《四萬萬》《白蛇傳》等多部電影和話劇。1933年加入共匪,長期在華東從事地下叛亂工作。1938年到重慶,在周恩來身邊工作。1939年被派回上海,出任共匪上海市委組織部長。1940年6月調任中共南京地下組織前委書記,人稱老A。

通緝令上有三張圖片,兩張是過去電影海報上復拍下來的五寸照片,年輕、英俊,一定能喚醒很多人的記憶,因為那曾是兩部紅極一時的電影。但海報上的樣子畢竟是“明星照”,化妝味很濃,和本人平常的相貌也許並不相稱。所以,最大的一張圖片是畫師畫的,為的是要反映出老A舞台下的相貌。這張圖片很大,有一尺見方。在像上,老A戴一副肉色深度近視鏡,天庭飽滿,大包頭,中分,臉型上方下圓,腮肉豐滿,鼻子向前凸出,兩側有個明顯的肉八字。總的說,也許是由於回憶者或者作畫者的感情用事,把老A視為“狗特務”,過分地強調了頭發的長又亂和腮幫上的兩道橫肉,因而顯得有點怪模怪樣:既有一個秘密組織頭目的毒辣、剛毅的氣質,又有山裏土匪的那種蠻野勁。我記得,王天木特使第二次到南京時曾向我們說起過老A這個人,說他因為當過演員,擅長裝扮,經常改變相貌。這無疑也給回憶和畫師增加了難度。但不管怎樣,楊豐懋和畫像上的人絕不可能是同一個人,最差勁的畫匠和最高明的化裝術都不可能將同一人演繹成如此不同。這頭像對我的意義就是這樣,它讓我明白了楊豐懋和老A不是同一人。

通緝令的出現,使我不敢直接回家,怕出了什麽事。我緊急約見林嬰嬰。我們去了單位,是在她辦公室裏見的面,她承認,楊豐懋確實不是真正的老A,但我們組織內部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這個情況。那麽敵人怎麽會知道呢?後來我們才明白,是王天木幹的好事!他最近一直在南京,並且和周佛海勾搭上了。由於皖南事變在國內外造成極大輿論,給重慶政府極大壓力,蔣介石一時不便再出手打擊共產黨。可“心腹大患”不除又不甘,重慶便很不要臉地玩了一招“借刀殺人”,暗中勾結汪偽政府,把他們掌握的有關共產黨在華東各地的資料拱手送給了汪偽政府,讓偽政府出面打擊。這不失為一個高招,我們組織的安全面臨著嚴峻考驗。

我們保安局直接介入到通緝老A及其隨從的“反特行動”中,老A的通緝令,經過反特處馬處長的手被無限復制,四處傳播,到處張貼。不過我認為它在追捕過程中並不能發揮什麽作用,因為——照王天木的話說,老A擅長喬裝,那麽他一定將因此把自己化裝得更不像畫像上的人。我以為,那頭像除了眼鏡和額頭外,其他都有些夾生,那一定是回憶者回憶不確切或者畫師表達不到家造成的。既然這樣,我想只要把眼鏡摘了或者換了(這樣改變額頭模樣),就行了,而這是很容易做到的。

對此,林嬰嬰不像我這麽樂觀,她指出,雖然眼鏡確實可以改換,額頭也可以通過眼鏡和發型的變化而得到一定改觀,“但鼻子兩側的‘肉八字’是不易改變的。”她這麽說,使我以為她一定見過老A。但她又否認了,說只是見過他的照片。

我問:“照片和那頭像像嗎?”

她說:“蠻像的。”

可能確實相像,要不組織上不會做出讓老A暫時離開南京的決定。作出決定是一回事,怎麽離開又是一回事,因為當時的情況很糟,老A的頭像鋪天蓋地,大街上隨便撿起一張廢紙都可能是老A的頭像。再說南京這個城市是個古城,四周城墻環繞,城門就是出口,將城門把守起來,你只有變成一只鳥飛出去了。為了讓老A離開南京,我們專門開過一次會,做過很多努力,但依然找不到一個絕對保險之計。最後想來想去,還是利用楊豐懋的地位和關系,花錢買通了把守光華門的一個小頭目,將老A裝在一只木箱裏,陪他出國去了。

這是十多天後的事,老A總算躲過了劫難。

不料,我們懸起的心剛輕松下來,林嬰嬰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