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1節(第2/2頁)

就在這時,對面突然槍聲大作,一個戴氈帽的中年人手上掛了彩,鮮血直滴,從一列貨車底下鉆出來往這邊跑過來,後面明顯有人在追。孩子王一看樣子,立刻喊:“是我們的人,快!我們幫他逃走。”孩子們迅速行動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引導那人往一個通道逃走,同時幾個孩子又馬上制造了一個假象,紛紛往另一個通道看熱鬧,感覺人是從那兒逃走了。兩個追殺的人緊接著從貨車底下追過來,其中之一竟是秦淮河!我以最快的速度閃躲到一邊,以免他發現我。在孩子們的錯誤引導下,秦淮河和同夥往另一通道追去。完了,孩子們議論紛紛——

“媽的,是自己人殺自己人,沒勁。”

“就是,早知道這樣管它幹什麽。”

“不,可能後面的人是黃皮狗扮的,他們經常穿便衣的。”

“不,我覺得他們都是黑社會的……”

我可以肯定,秦淮河追殺的人一定是共產黨。我怕他們來征求我的意見,悄悄離開了他們。我繼續漫無目的地走,像一條喪家之犬,像一個可憐的幽靈,無家可歸。不知怎麽回事,後來,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去了診所。孩子們的笑聲猶在耳畔,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立在診所門前,那位賣煎餅的老頭還在忙碌,我和他只是對視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大門少見地反拴著。我只好敲門,傳來革靈的聲音:“誰?”我說:“是我,來看老毛病來了。”革靈開門,手上竟然有槍,說:“啊喲,你怎麽來了,誰通知你來的?”我說:“沒人通知,我自己來的。沒什麽事,就想過來看看。”我看出,革靈聽了有些高興,說:“來,進屋去。”進了屋,她給我泡茶又遞煙。她發現我抽的煙正是她送的,問我:“這煙好抽嗎?”我說:“很好的。”她說:“那以後我再給你買。”我說:“讓你給我買煙,怎麽好意思。”她嘮叨說:“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中華門走了,我現在是無牽無掛,掙的錢都不知怎麽花,以前嘛要給他買煙買酒,還要買布做衣服。”我說:“剛才你怎麽拿槍來開門?”她說:“他們都出去行動了,我得警惕。”我想起車站看到的情景,問她:“是什麽行動?”她說:“在火車站,要除一個人。”我問:“是什麽人?”她說:“共黨分子,他太危險了。”我問:“怎麽回事?”她說:“他知道我們上海站的地址,上禮拜居然以此要挾我們給他們組織一批藥品,太可惡了……”我腦海裏突然反復響起剛才那個孩子說過的話:

媽的,是自己人殺自己人,真沒勁……

媽的,是自己人殺自已人,真沒勁,沒勁……

林嬰嬰和我也許都應該感謝這孩子,我幾次沖動想向組織報告林嬰嬰的案情,最後正是這句話、這些孩子的形象冥冥地阻止了我,也安慰了我。直到這時,我才有所覺悟,今晚我為什麽會鬼使神差地來到這裏,也許我是想來報林嬰嬰的案情的,但又被鬼使神差地阻撓了。

這是天意,也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