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5節(第2/2頁)

他問:“是劉小穎的事嗎?”

我說:“不是。”

他要說的是劉小穎的事,我說的是天皇幼兒園的事。其實,我早就想問革老天皇幼兒園的事,卻一直沒說,這天晚上不知怎麽的我突然有沖動,把這事掐頭去尾地跟革老說了。革老說他沒有聽說過這事,我說:“那你能不能問一下重慶,有沒有這回事?”他問我這從哪聽來的,我沒說實話,以“道聽途說”敷衍過去。既是道聽途說,他也沒太在意,答應我可以問一下重慶。他所以跟我說劉小穎的事,是看我今天有情緒,擔心這跟劉小穎有關,我是在借題發揮。我默認了,趁機又建議他把小穎叫回來。我說:“我們不能這樣拋棄她,這會讓人寒心的。”他把我大罵一通,說我組織觀念淡薄,魂被陳耀帶走了。說到陳耀,他又把陳耀大罵一通。我覺得,他的情緒似乎比我還不對頭,肝火那麽旺,嘴巴那麽毒,真是有點老不死了。

我們幾乎是不歡而散。

我剛出門,正好遇上革靈和林嬰嬰手牽著手從另一邊出來,很親熱的樣子。尾我出來的革老看見林嬰嬰,很是奇怪,責問她:“你怎麽還不走?”

林嬰嬰笑著說:“問你女兒吧。”

革靈說:“她有事。”

革老問:“什麽事?”

革靈說:“爸,我們女人的事,你別問了。”

林嬰嬰突然朝我走過來,落落大方地攙住我的手,對革老和革靈做了一個怪相說:“我在等他,我的假男朋友,我們這樣出去才更安全,否則這麽個黑巷子,一個孤男,一個寡女,才引人注目呢,靈靈姐,你說是不是?你要跟我學習,大膽去牽男人的手。《聖經》上說,兩個人在一起總比一個人獨處好。”

她暗暗推推我,我們便手牽手相依離去。門口那個賣煎餅的老漢,奇怪地看著我們。走過煎餅攤,我問她:“你剛才叫革靈怎麽叫姐啊,你什麽時候跟她搞得這麽親密了?”她說:“不是我,是她要跟我搞得親密。你知道為什麽嗎?”我問:“為什麽?”她說:“她對你有意思,想讓我來牽線搭橋。怎麽樣,她有心,你有意嗎?”我抽出手,警告她說:“你正經一點!”她說:“生什麽氣啊,我又不是要逼你娶她。”我說:“你管得太多了,一會兒靜子,一會兒革靈,你覺得這正常嗎?”我覺得她有點不正常。她說:“你才不正常,把我的好心當驢肝肺。”我說:“誰知道你安的是什麽心。”她又上來挽著我的手說:“剛才會上那麽多人,只有我和你是同一條心的。”頓了頓,她又問我,“噯,你今天為什麽對革老布置的任務意見那麽大,給人感覺好像你是共產黨似的。”

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共產黨,我當時沒有什麽反應,當耳邊風吹了。

同時,這也是她第二次跟我提革靈的事,第一次我沒有當真,以為她是跟我開玩笑。這一次,看她口口聲聲“靈靈姐”的樣子,我覺得多半是真的。但我不知,這究竟是革靈的意思,還是她的?在我心裏的天秤上,革靈與她左右擺動了一個長夜,最後是她壓下了革靈。沒有道理,有的只是一種感覺。我對林嬰嬰的感覺正在發生變化:由開始單純的欣賞、佩服,漸漸變得不可捉摸。

這個晚上,我的心情極差。我一直對我的工作看得非常神聖,我盼著日本人早一天滾出中國。對共產黨我雖然沒有感情,但要讓我把生命用來去對付他們,我是不願意的。所以,當革老提出要我們去摸查共產黨的情況時,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緒。在我看來,這是很不明智的,外敵當前,國人應該同心協力才是,報上不也是這麽說的嘛,怎麽私底下就變味了?還有林嬰嬰,她怎麽就變得讓我越來越陌生了。說真的,這天夜裏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之際,有一會兒突然冒出了一個怪念頭:她會不會是共產黨?我一邊這麽想時,一邊又告誡自己,別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