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4節(第2/3頁)

這是靜子去上廁所時我們談的,她希望我一定要破掉野夫的“限止令”,讓靜子回到我身邊。她說:“我感覺得出來,野夫的禁令讓她很痛苦,她心裏依然有你。這也說明野夫的禁令不過是根草繩,只要你給她動力,多些甜言蜜語,她一定會掙斷草繩,跟你重續舊緣的。不信你看,呆會她回來我就走,把時間單獨留給你們,看她會不會留下來。如果她走,說明草繩還是比較牢的,可能是根麻繩,需要你拿出耐心,如果她留下來,說明草繩已經爛了,必斷無疑。”

靜子留下來了,真的像林嬰嬰說的一樣,很痛苦,我還沒說什麽,她的眼淚已經默默地流了下來,好像很為自己的屈服深感內疚似的。尤其是,我回杭州前給她打過電話,她很想來送我,但最後因野夫的禁令起了作用,沒有成行。說起這個,她竟然嗚嗚地哭了。看她這個樣子,我明白,草繩真的已經爛了,林嬰嬰又可以得意了。其實我也暗自慶幸,如果靜子就這麽“離我遠去”,鬼知道革老會作何猜測,他一定會以為我是因為要娶小穎故意推開她的,那樣他沒準會處分我!我似乎又該感謝林嬰嬰,但不知怎麽的,現在我再不像以前那樣佩服她。甚至,我有點隱隱的懼怕她,好像她在天上走,我的一切事情,明的暗的,都在她的視野裏和掌控中。

這天晚上,我和靜子聊了很多,我的亡妻和她的亡夫都聊到了。她告訴我,下個月七日是她丈夫去世三周年的祭日,以前她在北平一家醫院當軍醫,後來丈夫死在攻打南京的戰場上,她帶著孩子來收屍,當時她舅舅野夫已經就任機關長一職,她便留在了南京。她去幼兒園工作也是很偶然的,孩子大了,要上幼兒園,她四處找,偶然找到這家幼兒園。她想把孩子送進去,卻怎麽懇求、說情都不行。我說:“難道你舅舅去說也不行?”她說:“他是首先反對的。”我問:“為什麽?”她說:“因為那裏面的孩子都是孤兒,沒有父母,父母都死了,我的孩子還有我,還不夠資格。我舅舅是非常恪盡職守的人,最怕別人說他閑話。”我問:“那最後怎麽又進去了呢?”她說:“很偶然,原來的園長出事了,服毒自殺了,才把我調去了。”

即使這樣,她的孩子其實還沒有正式“入園”。她說:“調我進去後,我舅舅和園方開始還不準我帶孩子進去。這太過分了,我強烈要求後他們才做了妥協,允許我帶孩子進去,但我的孩子沒有納入幼兒園的管理中,必須跟我一起吃住。”我說:“太荒唐了吧,哪有這麽嚴格的?”她說:“就是這麽嚴格的。”她告訴我,現在幼兒園其實有五十一個孩子,她的兒子就是多出來的那一個。

我問:“你喜歡這個工作嗎?”她想了想才說:“我挺喜歡小孩的,但是,怎麽說呢,這幼兒園……太特殊了。”我心頭一緊,驀然想,是不是真的像林嬰嬰說的那樣,孩子們都是“試驗品”。我問:“怎麽特殊?”她說:“這些孩子都是我們國家英雄的後代,連天皇都關心他們,我壓力很大。”話到這兒,我臨時決定套她話,問她:“聽說天皇還有個親戚也在裏面,是不是?”她霎時變了臉,很嚴肅地問我:“你聽誰說的?”不等我作答,她又追問,“是不是林小姐跟你說的?”我說:“你跟她說過嗎?”她說:“沒有,我沒有跟任何人說過。”

靜子是個很單純的人,沒有受過任何訓練,她沒有意識到,當她這麽說時其實已經給我一個信息:裏面真有那麽一個人。後來,我把這個信息轉告給林嬰嬰時,她很高興。不過我馬上打擊了她,我說:“你別得意,靜子已經對你頻頻找她有點警覺了。”她問:“她說我什麽了?”我說:“具體也沒說什麽,只是我感覺到她在懷疑你,問了我不少你的情況。”她說:“你說什麽了?你有沒有說那是我跟你說的?”我說:“什麽?”她說:“天皇親戚的事啊。”我說:“沒有。”她問:“那你最後怎麽把這事圓過去的?”我說:“不用我圓,她後來沒再問了。”

靜子確實不是個有心計的人,對她這個問題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我有意把話題繞開去,說了一些其他事情,後來她居然也沒有再提起。我因此覺得裏面的秘密她可能並不知道,她也是局外人,不知道騰村在裏面做什麽,否則她不會這麽不敏感。對此,林嬰嬰也有同感,並認為這對我們有好處。她說:“如果她也是同謀,我們很難從她嘴裏挖到什麽。”我說:“你已經找她挖得太多了,別再挖了,萬一她找野夫了解你就麻煩了。”她說:“我還想再進去。”我說:“你別做夢了,根本不可能。靜子告訴我,上次她帶我們進去野夫都知道了,為什麽野夫不準她跟我來往?就因為這事,這是導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