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節(第2/2頁)

革老會意地點點頭。

王天木接著說:“所以,當一號得知他還沒有供出桂字密碼,即刻派我來,要我動用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在他叛變前做掉他。退一步說,即使做錯了也要做掉他,因為廣西、鄂西現在是我們的後院,後院起火,後果不堪設想哪!”說著他變得比剛才放松了一些,甚至略帶笑意,“我們應該慶幸他沒有馬上變節,還給我們留了機會。我估計,現在他一時半會還不會說。”他問我,“你覺得呢?”我也這麽覺得,因為既然他騙敵人密碼是被人修改了,他下一步要做的事不是回憶,而是要破解別人的秘密,他一定會借機多撐一段時間。“但我們也不要指望他撐太久,因為鬼子對他的話不一定全信,他們會變出法子降服他的。”王天木說,“我覺得頂多十天半月,我們一定要在這個時間內把他做掉。組織上決定,行動還是由你們小組負責完成,你們必須盡早策劃,盡快行動,越快越好。”

革老為難地說:“我們小組現在只有四個人,而且兩個是女的。”我想,其實是五個,還有劉小穎的丈夫陳耀。不過,陳耀已經廢了,有名無實,甚至成了我們的負擔。我們小組最近確實是多災多難,步履維艱。

王天術幹脆地說:“人不在多,在於精,在於位置。所以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們小組,是因為有你。”他說的是我,“現在我們只有你是可以接近他的。當然,你們的人手是少了點,我再給增加兩個怎麽樣?”他起身走到門外,進了隔壁,沒多久又回來,後面跟著剛才接待我們的那個夥計。王天木把他介紹給革老和我,“秦淮河,是我的老部下,給你們啦。”又對革老說,“認個徒弟,讓他跟你學針灸吧。”然後笑著對秦淮河說,“還不快叫師傅。”

秦淮河恭敬地叫了聲“師傅”。

簡單相認後,秦淮河離去。接著,王天木專門握住我的手,喜滋滋地說:“你身邊也要來個人,這可是一號親自點的將,聽說人很能幹,曾多次出色完成過重要任務,是一號最賞識的人,代號叫‘莫愁湖’,這個周末舞會上你們可望一見。”我很激動地問:“人已經到位了?”他說:“這個我也不知道,反正你去參加舞會就是了。你會跳舞嗎?”當然,我跟靜子就是在舞會上認識的。鬼子為了表面上安撫我們這些為他們賣命的人——國人都叫我們漢奸、走狗,常常搞一些所謂的聯誼活動,其中每個周末的舞會是主要的活動內容。

分手前,王特使對我特別強調說:“你這個位置很重要,所以組織上專門給你派來一個搭档。但莫愁湖初來乍到,一時可能還難以發揮作用,這次‘鋤自行動’主要靠你了,你要敢於擔當,不辱使命。”最後他告訴我,我們接頭的暗語:莫愁湖向我打聽其老鄉——我的副處長秦時光,我只要如實回答。同時我還要做的是,去參加舞會時必須別上胸徽。

一個備受一號賞識的人,將來到我身邊,做我的搭档,這本是個好消息。可我離開望江樓時心情卻是十分沉重,因為我想到,與我要完成的任務相比,這個“未來的人”即使再能幹也是不濟事的。我比誰都知道,現在要鋤白大怡簡直難於上天攬月。可是,特使居然把這個艱巨的任務全壓到了我頭上——這次鋤白行動主要靠我,分明是把革老開脫了。我不知道特使這麽給我壓擔子意味著什麽,是對革老不信任,還是準備提拔我?

說實話,革老絕對是值得信任的,對他的任何懷疑或輕視,都是自大蠻橫的,都將對我們的工作造成損失,而對我——以這個任務來考驗我,器重我,我只能說,也許雙方都會失望的。我身上缺乏革老那種力量,那種特立獨行的能力:他有非凡的膽識和狠勁,以及夢一樣的組織才能。他是個獨立的人,一個世界,而我只是一只手,一個器官,需要放置在一個身體上才能發揮作用。他七歲就開始闖蕩江湖,自謀生路,從小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我是在一幢沉重的八角樓裏長大的,十歲還不敢一個人上街,夜裏害怕黑暗,常常把風的聲音幻聽成狼的嗚咽。我忠誠、老實、細心,具有常人沒有的忍耐性,也許可以成為一個上好的哨兵、秘書、副手,但讓我來挑頭做一件開天辟地的事,我是不靈光的,因為我的手在懸空時缺乏活力。

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跟月亮說了一夜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