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殺連環 5(第2/4頁)

“你自己查出來的?”

“對,宋若茵做了兩個木盒。其中一個下了毒,另一個是沒毒的。聖上為了蛇患的事情,命宋若華在宮中扶乩,所以宋若茵做的兩個木盒,沒毒的那個她們自己扶乩用,有毒的那個才讓我去送給杜秋娘,還教我告訴杜秋娘說,這是那位……送給她的。咳!您明白宋若茵為什麽打我的主意了吧?”

李忠言皺眉道:“宋若茵想害死杜秋娘,借你之手把兇器送過去,就是為了博取杜秋娘的信任……當然,如果杜秋娘真死了,你倒也沒有人能指認。”

“那怎麽成!杜秋娘可不是一般的妓女,哪能隨隨便便就死了。李公公,您比我更清楚宮裏頭那位的性子,他會放過這件事?肯定查得血雨腥風,我可不信能逃得過去……”

“也對。真出了事,宋若茵絕對不會救你。而你也不敢咬出她來,因為你有害死魏德才的把柄在她手裏,左右都是一個死。”

“是啊!所以我想來想去,絕對不能聽宋若茵的,把有毒的木盒送給杜秋娘。”

“於是呢?”

陳弘志擡起頭來,臉上紅白交替:“於是我就使了個調包計——把有毒的木盒換給了宋若茵。”

明白了。李忠言微微頷首:“宋若茵的確是你殺的。”

陳弘志沒有再否認。李忠言端詳著他的臉,燭光之下,這張臉看起來實在稚嫩。有誰能想象得到,這個才剛十六歲的少年人,雙手已經沾滿了鮮血。

殺人也是會上癮的,李忠言再清楚不過——陳弘志停不下來了。

他們這些窮苦人家的孩子,殘損了身體,以一輩子的幸福和尊嚴為代價,賣身為奴,無非是為了混口飯吃。殊不知,大明宮要剝奪的不僅僅是這些,大明宮還要取走他們的心。

沒有心是好事,那樣就不會像他自己,遠離大明宮整整十年了,還要日夜承受心痛的煎熬。

李忠言淡淡地笑了笑:“你說實話,還殺了什麽人沒有?”

“我……沒,沒有……”陳弘志支吾幾下,終於下決心坦白,“東市有家叫‘飛雲軒’的筆墨鋪子,裏頭有個老張替宋若茵煉毒制作兇器,我把他也結果了。”

“還有呢?”

陳弘志苦著臉道:“還有……還有……將作監的學徒木匠……”

“將作監的學徒?是不是姓石?”

“是,是我的同鄉,我們一起入的宮。”

“為什麽要殺他?”

“宋若茵逼著我去找人做木盒。我想來想去,只有石五郎和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彼此知根知底的,就把他薦給了宋若茵。我和五郎說好了,萬一出事,不管我們兩個中誰被發現,都絕不供出對方。另外一個設法援救對方,得了任何好處,也都一塊兒平分。”

李忠言冷笑道:“你是皇帝身邊的新寵侍,他是將作監的下等學徒,他當然都聽你的,指望著有朝一日能受到你的提攜。我看這個石五郎的腦袋,也是塊不開竅的石頭吧。”

“唉!本來想得挺好,石五郎在將作監裏身份最低,平常將作大匠連正眼都不會瞧他,所以就算查到將作監,按說也懷疑不到他的頭上。可不知怎麽的,石五郎給發現了!我原來也巴望著他能熬過去……”說到這裏,陳弘志的臉上才浮起一層淒涼之色,“宮裏頭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李公公最清楚,與其讓他活受罪,還不如幫他解脫了……”

“是幫你自己解脫吧?”

陳弘志低聲飲泣。

良久,李忠言道:“如此說來,宋若茵死了,這個案子中可能會威脅到你的人,也都死了。那你還怕什麽呢?今天這麽慌張地跑到我這裏來,又是為何?”

“可是李公公,”陳弘志瞪大雙眼,滿臉驚恐地叫起來,“那杜秋娘還是死了,就在中和節這天!”

“什麽,你不是說已經把木盒調包了?”

“是啊!扶乩木盒一個有毒,一個沒毒,有毒的給了宋若茵。沒毒的那個,是我親自送去平康坊杜秋娘宅的。絕對不會錯!可是,可是……杜秋娘居然因為扶乩而死了!”

“木盒呢?”

“掉到曲江裏,沒撈起來。”

李忠言皺起眉頭,思忖著問:“……杜秋娘肯定是死於扶乩木盒?”

“這我就不清楚了,只聽說她的屍首是從曲江裏撈起來的。”陳弘志戰戰兢兢地說,“李公公,您聽我說,最最麻煩的還不是這個……中和節那天,杜秋娘是跟著襄陽公主去遊春的……”

“襄陽公主也在場?”李忠言手指陳弘志,聲色俱厲地喝問,“公主可曾受到傷害?”

“沒沒沒……就是受了一點點驚嚇而已。”

“當真沒有?”

“哎呀!”陳弘志捶胸道,“李公公你想啊,如果襄陽公主有個三長兩短,照咱們聖上的脾氣,還不把整個大明宮兜底翻啊!我哪裏還能偷跑出來。我也不會等查到我的頭上,索性先自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