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第2/5頁)

“沒人能相信。”斯特萊克說。

瓦德格拉夫突然推心置腹地說道:

“我沒法擺脫這個荒唐的念頭,認為是歐文自己幹的,是他一手策劃的。”

“是嗎?”斯特萊克說,仔細端詳著瓦德格拉夫。

“我知道他不可能辦到,我知道,”編輯的兩只手都在桌子邊嫻熟地彈奏著,“這太——太戲劇性了,他——他遇害的方式。太——詭異了。可怕的是……他的知名度一下子超過了所有作者。上帝,歐文喜歡出名。可憐的歐文。他有一次告訴我——我不是說笑話——他有一次非常嚴肅地告訴我,他喜歡讓女友采訪他。說這能讓他理清思路。我說:‘你們用什麽當麥克風呢?’我只是打趣,你知道的,你猜那傻瓜是怎麽回答的?‘多半用圓珠筆。是圓的就行。’”

瓦德格拉夫爆發出一陣連咳帶喘的笑聲,聽起來像在啜泣。

“可憐的家夥,”他說,“可憐的傻瓜。最後徹底失敗了,是不是?好吧,但願伊麗莎白·塔塞爾感到高興。把奎因給激怒了。”

原先的那個侍者拿著一個本子回來了。

“您要什麽?”編輯問斯特萊克,將近視眼湊近打量那些菜肴。

“牛排。”斯特萊克說,他剛才注視著牛排在迂回穿行的小推車上的銀托盤上被切下來。他已經多年沒吃約克郡布丁了,實際上,自從上次去聖莫斯看望舅媽和舅舅之後就再沒吃過。

瓦德格拉夫要了多佛比目魚,然後又扭著脖子看斟酒服務員回來了沒有。看到那人拿著紅酒過來,他明顯放松下來,讓自己在椅子裏坐得更舒服些。酒杯斟滿了,他喝了幾口,像得到緊急治療的人一樣舒了口氣。

“你剛才說伊麗莎白·塔塞爾故意激怒奎因?”斯特萊克說。

“什麽?”瓦德格拉夫用右手攏住耳朵。

斯特萊克想起他有一側耳聾。餐館已經坐滿了人,越來越嘈雜。

他把問題大聲重復了一遍。

“哦,是的,”瓦德格拉夫說,“是的,關於範克特。他們倆喜歡計較範克特做的那些對不起他們的事。”

“什麽事呢?”斯特萊克說,瓦德格拉夫又喝了幾口酒。

“範克特多年來一直在說他們的壞話,”瓦德格拉夫漫不經心地隔著皺巴巴的襯衫撓撓胸口,又喝了幾口酒,“攻擊歐文,因為那篇嘲笑他亡妻小說的仿作,攻擊利茲,因為利茲支持歐文——說真的,誰也沒有因範克特離開利茲·塔塞爾而責怪他。那女人是個潑婦。現在只剩下兩個客戶了。性格扭曲。也許每天晚上都在算計自己損失了多少:範克特版權的百分之十五可是很大一筆錢哪。布克獎晚宴,電影首映式……到頭來她只撈到了用圓珠筆采訪自己的奎因,和多克斯·彭傑利後花園的烤香腸。”

“你怎麽知道有烤香腸?”斯特萊克問。

“多克斯告訴我的,”瓦德格拉夫說,他已經喝光第一杯酒,正在倒第二杯,“多克斯想知道利茲為什麽沒去參加公司的周年紀念派對。我跟多克斯說了《家蠶》的事,她一再跟我說利茲是個可愛的女人。可愛。利茲不可能知道歐文書裏寫了什麽。她從未傷害過任何人的感情——連一只該死的蒼蠅都不忍心傷害——哈!”

“你不同意?”

“我當然不同意。我認識一些最初在利茲·塔塞爾公司工作的人。他們說起那段經歷,就像被救贖的遭綁架者一樣。盛氣淩人。脾氣狂暴。”

“你認為她唆使奎因寫了那本書?”

“嗯,不是直接唆使,”瓦德格拉夫說,“但那是一個被蒙騙的作家,認為自己的作品之所以不暢銷,是因為人們嫉妒他,或沒有把該做的事情做好,把他跟利茲綁在一起,而利茲總是氣勢洶洶,脾氣暴躁,喋喋不休地嘮叨範克特如何對不起他們倆,歐文將憤怒變成文字,也不奇怪吧?”

“利茲都不肯把歐文的書好好讀一讀。如果歐文沒死,我可以說利茲是自作自受。那個愚蠢的瘋子不僅攻擊了範克特,是不是?還攻擊了利茲,哈哈!攻擊了該死的丹尼爾,攻擊了我,攻擊了每一個人。每一個人。”

傑瑞·瓦德格拉夫像斯特萊克認識的其他酒鬼一樣,兩杯酒下肚就跨越界限,進入醉態。他的動作突然變得更笨拙,神態也更誇張。

“你認為伊麗莎白·塔塞爾慫恿奎因攻擊範克特?”

“毫無疑問,”瓦德格拉夫說,“毫無疑問。”

“可是我跟伊麗莎白·塔塞爾見面時,她說奎因寫的關於範克特的內容是胡編的。”斯特萊克對瓦德格拉夫說。

“什麽?”瓦德格拉夫又攏著耳朵問。

“她告訴我,”斯特萊克提高聲音說,“奎因在《家蠶》裏寫範克特的那些內容是假的。那篇讓他妻子自殺的仿作不是範克特寫的——是奎因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