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八棺屍場 第四章 忍死術

“忍”,在字典上的解釋是忍耐,容忍;抑制,克制等意思。在政府所提倡的和諧社會中,“忍”是不可缺少的重要元素,要是所有人都能凡事忍讓三分,那麽大部分公安同志都要面臨下崗的危機了。然而,天下諸事皆可忍,唯“生”與“死”不能忍。

有一名姓朵的苗族女孩報案,說自己被男朋友殺死了。一個大活人竟然說自己被別人殺死了,誰都會當她是神經病,但是她不停地跑到不同的派出所報案,最終案子轉到我手上來。

初次見這位朵小姐時,我差點沒叫出來,因為她的臉色很白,是那種毫無血色的蒼白,甚至連嘴唇也白得像雪一般。這種臉色在死人臉上很常見,但在活人臉上還是第一次見。而且,她噴了非常濃烈的香水,雖說是香水,但氣味實在太濃烈了,讓人聞了有種惡心欲吐的感覺。

我請朵小姐坐下,問了幾個簡單的問題,以驗證她的精神狀態。她的回答與常人無異,並強調自己不是神經病。我想這些問題,之前接案的同僚應該問了好幾遍。

在短暫的談話過程中,我發現朵小姐似乎很焦急,像是很趕時間,經常催促我。

我向她解釋道:“朵小姐,我不是跟你打官腔,希望你能明白,警察做事有警察的程序,是急不來的。而且,在沒了解事情的始末之前,我們也無法開展工作。希望你能理解,並告訴我事情的詳細情況。”

“我沒時間了,我真的沒時間了,你快點派人去把小高抓回來,不然他會逃掉的。”朵小姐焦急地說。

“朵小姐,我還是那一句,你不說清楚,我們什麽也做不了。”

“好吧,請您留心聆聽,我想,我只能說一遍。”

我一向不喜歡做筆錄,但也沒有需要朵小姐把事情說好幾遍的必要,因為我會用錄音筆把她的話錄下來。

“我是一個苗家女,因為家人反對我和小高在一起,所以我就離家出走,跟小高來到這個城市。”

“小高是什麽人?”我問。

“他是這個城市的本地人。半年前,他跟朋友到我的故鄉旅行。他很會說話,很會討女孩子歡心,與他相識沒幾天,我就把身體交給他了。”

(現在的女孩真開放,這話我當然沒說出來。)

“小高說會照顧我一生一世,叫我跟他走。我想自己已經把全部都交給他了,不跟他走,還能怎樣。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母親,母親卻說這個外來的男人會毀掉我的一生,不管我曾經跟他發生過什麽也不能跟他走。”

“那時候,我心裏只有小高,就沒理會母親的忠告,離家出走跟隨小高來到這個城市,並住在他家裏。他的母親早死,又沒兄弟姐妹,只與他當屠夫的父親同住。剛開始的時候,小高兩父子對我都很好的,但是小高一直都沒有工作,這也沒關系,我出外找了份工作,是當餐廳的服務員,生活總算還能過。可是……”

朵小姐沉默片刻又說:“大概是兩個星期前,我發現小高在外面有別的女人。當時我很生氣,但很快我就冷靜下來了,我想他只是偶爾在外面逢場作戲,他真正愛的只有我一個……我這樣想,是不是很傻啊?”

朵小姐突然一問,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對都市人來說,她不只是傻,簡直就是笨得無藥可救。但以淳樸的鄉下人角度來看,她是個遇人不淑的可憐人。我憐惜地說:“錯不在你。”

朵小姐露出一絲苦笑,又說:“我識字不多,但我知道當兩個人的感情出現問題時,絕對不會只是一個人的錯。他不再愛我,是因為我做得不夠好,沒能讓他繼續愛我。”

“前晚,他喝醉酒,摟個女人回來,我和他吵起來,他竟然把我趕出家門……”

“前夜不是下了一夜大雨嗎?”我說。

朵小姐點頭,說:“是,很大的雨,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雨。雨點打在我身上,很痛,很冷,但我的心更痛更冷。”

我仔細地觀察朵小姐那張蒼白的臉,很悲傷,欲絕的悲傷,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流淚,也許她的眼淚早已流幹了。

朵小姐繼續說:“我淋了整晚的雨,讓我回想起母親的話,小高會毀掉我一生。那一刻,我很想回家,很想立刻回到母親身邊。我打算等到天亮就跟小高要回我的行李,然後馬上坐火車回家。可是還沒等到天亮,我就暈倒了。大概是淋雨的關系,所以我病倒了。”

“快天亮的時候,在蒙眬中我感到小高把我抱進房間。也許我真的病得不輕,一直都迷迷糊糊的,眼睛也沒能睜開,直至我感到小高在脫我的衣服才清醒一點。但是,那時候我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還哪來力氣反抗呢?只是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我要告你強奸’。接著,我就感到胸口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