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第7/8頁)

“反正他也不在,坐。”

金爺從旁邊拖了張椅子過來,欠身坐下。

影佐看著舞台上,是一個沒見過的女歌手,側過頭來問:“柳小姐不唱了?”

金爺心裏正犯嘀咕,不知道影佐要怎麽為難他,沒想到影佐跟他說這件事情,趕緊說:“影佐先生要聽,我叫她回來再唱兩支。”

“不用了,剛才料總和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聽見幾句,沒聽明白。”

“料總要殺鐵林。”

金爺心裏一緊,咧了咧嘴,“……料總氣頭上說說,鐵林的爸爸和料總是結義兄弟,等氣頭過去就沒事了。”

“你看得出料總怕我嗎?”

“看得出。”

“為什麽?”

金爺不知該怎麽說,影佐看著他為難的樣子笑了,“因為他要為自己的未來想,租界過不了幾年也是大日本帝國的,他的未來要靠我,所以怕我。”

“料總想事情長遠。”

“知道鐵林為什麽不怕我?”

“他……他那個人從來不往長遠想事情。”

“你們中國有句老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料嘯林想要的東西多,他的鞋子就多,鐵林是光腳的,所以什麽都不怕。”

“影佐先生看得明白。”

“金先生是光腳的還是穿鞋的呢?”

金爺愣了片刻,拉起褲腿,“當然要穿鞋,剛擦過油的小牛皮尖頭皮鞋,以前混馬路想也不敢想鞋子會這麽鋥光瓦亮。”

影佐笑得肆意,“你真聰明。”

“影佐先生問我穿鞋還是光腳,就是要擡舉我了。”

“以後我要對你另眼相看。”

影佐向金爺舉杯示意。

金爺趕緊給自己倒了一滿杯威士忌,惶惶恐恐地一飲而盡,“影佐先生不會看錯的。”

徐天坐在捕房裏,卻也不同鐵林聊天,鐵林說十句話,他才吱一聲,最後鐵林精疲力竭地指了指扣押室,“開門讓你看看?現在沒人,打一頓給田丹爸爸媽媽出氣。”

徐天不吱聲,鐵林無奈了,“哎,天哥你來是做啥的?要是連話都沒有,不如回家裏去睡。”

“我不來怕你這裏出人命。”

“開玩笑,人關在裏面鑰匙在我腰上……”

“一年前,仙樂斯的老七也關在裏面,不是照樣死了。”

鐵林一聽這件事情還很羞惱,“老七是自殺,日本人自殺我們倒高興了。”

“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為啥?”

“鑰匙在你身上,你說得清?”

鐵林被噎住了,徐天輕笑著睨他一眼,“你坐下,跟我說說是怎麽抓到長谷的。”

“馬路上碰到的。”

鐵林拉了張椅子,反著跨坐在上頭。

“這麽巧?在哪裏碰到?”

“維爾蒙路。”

“維爾蒙……田丹的藥店附近?”

“不遠,不過我先在大三元撞見他,後來在維爾蒙路又碰到的。”

“碰到他正好在殺人?”

“看到的時候好像在等人,我躲在後面,等他走出去我才跟上去,到他旁邊,一個人已經躺在地上吐白沫斷氣了。”

“斷氣的那個在總捕房?”

“說是要驗屍。”

“他穿什麽衣服?”

“長谷?他穿著西服三件套。”

“哎呀沒說他。”

“……那個人戴狗皮帽,棉手套兩只從脖子掛到前面,灰布長棉袍,手邊還有一只皮箱子。”

徐天頓了頓,低聲對鐵林說:“鐵林,人不是長谷殺的。”

鐵林愣了,小聲反駁,“你又沒看見。”

“你看見了也等於沒看見!”

鐵林很不服氣,喉頭一滾,把想說的話又咽下去了。

“長谷往外走的時候,對街是不是還有一個同夥?”

“有一個,我到長谷旁邊他也到了,肯定在附近不遠。”

“你跟在長谷後面,他站住你趕到不會差一分鐘,這一分鐘裏面他動手殺人能看到動靜,但你到旁邊看到人已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當街殺人有很多辦法,要把一個人弄到口吐白沫死掉很麻煩。何必選這麽麻煩的殺法?”

“天哥你好麻煩啊,要不你直接進去問問長谷。”

“我了解影佐長谷的做事方法,兩個人交叉接近最多是抓捕,殺人要保持距離便於脫身,長谷不用接近到目標身邊,那個人是自殺的。”

“……為啥要自殺?”

“因為他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不會被日本人從火車站就一路跟蹤。”

“火車站?”

鐵林越聽越糊塗。

“十一月份,住在上海的人誰戴狗皮帽用棉手套?就算外地來停留兩三天,找到旅館再出門也會摘了狗皮帽和棉手套,起碼放下皮箱。那個人剛剛下車到上海。”

鐵林不太服氣,“那也可能是從碼頭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