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7/9頁)

“可是日本人要把老八轉走。”

徐天看街面上,那兩個混混又來了。徐天雙眼微眯,“老八只要還關在法租界,就不會吐口,出法租界就保不住七哥了。”

鐵林瞪著大眼想不明白,“為啥?老八是七哥的兄弟。”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出租界說明七哥罩不住了,老八要自己罩自己。”

徐天低了頭,用鞋尖扒拉著腳底下的泥土。

“會不會就是老八自己幹的,和七哥沒關系?”

徐天朝街對面揚了揚下巴,示意給鐵林看,“看到那兩個人嗎?”

鐵林側過頭去,瞅了一眼。“七哥叫他們來請我。”

“真的?”

“跟一路了,真怕他們到家裏去。”

鐵林朝正了正制服帽子,朝那倆人過去,徐天埋頭看那份貨單,上面有一批貨寫著:仁濟醫藥公司 貨主田魯寧。

鐵林到了一個混混跟前,“七哥叫你們來的?”

“是。”

“知道我啥人?”

“麥蘭捕房鐵公子。”

鐵林朝徐天那個方向歪了歪頭,“徐先生是我朋友,手無縛雞之力碰一下都會倒的人,你們跟他過不去做啥?”

混混摸著喉嚨不說話,心有余悸。

“回去跟七哥說,老八還沒交代是誰指使的,他要在這時候弄花頭精,明天把他抓到捕房關起來,我說到做到,正好找不著抓他的道理。”

兩個混混還猶豫著,鐵林吼道:“儂頭寸不靈清?徐先生好欺負,我是要動手的!”

混混摸著喉嚨屁滾尿流地離開。

鐵林回到徐天身邊,徐天擡眼看了看他,“打發走了?”

鐵林點點頭,“……天哥,這個案子我心裏有點憋悶。”

徐天說話淡淡的,“我知道。”

鐵林嘆了一口氣,“你知道,上次田先生家日本人殺人,我抓回去轉手就放了。這次中國人殺了個日本人,我抓回去倒正兒八經地查,日本人還跑到捕房指手畫腳。”

徐天不說話,鐵林用胳膊肘碰了碰他,“你樣樣都比我看得明白,開導開導我。”

“……現在是亂世,租界外頭是戰爭,你在乎法律公正,戰爭強權就是來改變原本的公正秩序。我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導,你是做巡捕的,那就盡量保護你負責的這一方平民。那天在菜場門口,如果你不說抓不到兇手,日本憲兵會進入租界,我可能不會同你一起去查案,你應該也是因為這個。”

“要不然誰管!”

徐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盡量維持你心裏法律公正的那杆秤,如果有一天做巡捕都背了良心,實在做不下去……”

“那要怎樣?”

徐天沉默了一瞬,“……一條路,兩眼一閉做百姓。”

“自己騙自己任別人欺負,我做不到。”

“還有一條路,去做戰士,上戰場痛快殺敵。”

鐵林沉默著不說話。徐天的眼睛似乎在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我也一樣,現在租界好像還平安,做老百姓,有一天實在做不下去,做戰士。”

鐵林感覺徐天莫名的不對勁,捏了捏他的手臂,“……知道了天哥,你回家,徐姆媽還等你吃飯。”

徐天將思緒收了回來,“我想跟你去看看這批貨。”

“貨你不用管,單子都在這裏了。”

“這批貨是田丹父親的,我要管。”

仙樂斯門口,華燈初上,金爺和金剛站在大門口,金爺跟金剛說:“你就不要進去了,在這裏等。”

金剛提醒金爺,“哥,你身上沒錢。”

“這次不用花錢,等我出來以後的日子就不一樣了,我派頭大不大?”

金爺志得意滿春風得意。

金剛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剛剛好。”

金爺緊了緊那根用布做的腰帶,揚了揚頭,“派頭越大,起步越高。”

金剛憂心忡忡地眼見著金爺進了仙樂斯,他覺得金爺瘋了。金爺晃進仙樂斯大廳,往角落空著的那張桌子過去坐下。侍應生過來,半彎著腰,臉上笑容客氣又帶著不屑,“先生又來了?”

“記性倒蠻好,經常來,有時候看不到你。”

侍應生的笑意變成了嘲諷,“先生經常來不曉得這只座位是總捕房料總的。”

“料總來了?”

“料總來不來這只座位也是他的,別人不好坐的。”

金爺努力掩飾住自己的尷尬,站起來換了個座位。侍應生又彎著腰到他面前,“先生要點啥?”

金爺假裝剛才的尷尬沒有發生,“最貴的白蘭地。”

侍應生從托盤裏把酒放到金爺面前,“這就是最貴的。”

“不付錢啊,叫七哥到我這裏來講話。”

侍應生也覺得金爺瘋了。

“儂聽到了?”

“……聽到了。”

大廳燈光暗下,幕布拉開,柳如絲款款走到台前,音樂頓起,腰肢微擺,媚眼如絲。金爺朝侍應生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開走開,不要擋到我看柳小姐,喂!去同柳小姐說一聲,唱好兩支歌,到這裏來講話。快去,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