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格局 十四、夜審的傳說

這一夜就這樣悄悄地過去,整個夜晚窗外都傳來低沉的雷聲,以及淅淅瀝瀝的雨聲。我來這裏只是一天,卻好像度過了整整一年一般。我躺在床上半天無法睡著,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這個世界,我以前知道的並不多,不過在短短一年中,我已經完全從以前的生活中跳了出來,進入了一個我從來不敢現象的世界中。鬥爭、隱瞞、罪惡、暴力、恐嚇、神秘等等似乎一下子從身邊統統的跳了出來,我接觸到了如此多的五光十色的人,也是大大的超出了我對周圍人的認識。這個世界絕對不簡單,在你揭開了這個世界的幕布之後,才發現自己只是在舞台上受人控制的牽線木偶而已,連說話的權利都不是自己的。

這是一個泥潭,你一旦陷入,就不要掙紮,如果掙紮,只會讓你沉沒的更快。對個人力量的渺小的感覺,是如此的強烈,甚至你根本想不通你到底身處何處。

從來到這裏,以前一直存在的監視感也消失了,換來的是一種包裹著全身的壓迫感,如同一只被密閉在塑料袋中的蝴蝶,連撲動自己翅膀也是如此的困難。

一個沒有夢的晚上。

往後的日子,千篇一律,毫無新奇之處。每天早上機械人一樣的洗漱,聽訓話,機械性的勞動,用吃不出滋味的飯菜來填飽自己的肚皮。每天唯一能夠大家一起說話的時候就是早晨洗漱完畢之後的半個小時,和晚上收工後回到牢房的一個小時。其他時候,大家基本上都是沉默的,不願意多說一句話。

幾乎每天早上都有人自殺,自殺最多的是淺藍色囚服的那些人,盡管懲罰的手段是五花八門的,但是卻並沒有制止住每天都有人自殺的行為。

511牢房的8個人,除了孫強明確的說過自己的“罪行”以外,其他人都是忌諱頗深,都是含含糊糊的一兩句帶過,不過,我也和他們一樣,連自己的身份背景都不願意說的很清楚。

而且,通過每天兩次的溝通,我發現這個牢房裏面的人都不簡單,當然孫強除外。

那個光頭的長腿,盡管從來只是說媽媽的這三個字,但是他的行為舉止透著一股子文化的味道,這是裝不出來的。蒜頭這個看似平常的男人,總是語不驚人誓不休,話不多,但是每說一句,都是十分深刻的,有的話我都一時不能理解。吳胖子屬於那種碰上感興趣的話題就說個沒完,不感興趣的就一個字都不說,而且如果說開心了,就能夠引經論典的扯上一大通歷史故事,有的故事我根本是從未聽說過。

老謝利用一切時間在閱讀著,這個地方唯一能看的書就是紅寶書、毛選和一些讀起來如同嚼蠟的理論書,不過老謝看起來好像津津有味,還不時地點頭稱是一般。由於老謝照顧過我,所以我對老謝是又尊敬,又感激。但是老謝從來不主動說話,只是大家說話的時候,有事沒事的插上兩句嘴。

猴子這個男人盡管天天屬於沒話找話的那種,看著好像沒有什麽不開心的時候,但是相處時間長了,就知道猴子其實心裏一直很沉重,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輕輕的嘆息,甚至還會被噩夢驚醒。猴子透露過,他曾經是一個演員,也就僅此而已了。

林虎年紀很輕,看那樣子似乎肌肉發達,其實相當的聰明,他幹活從來不靠自己的蠻力,而是不斷的尋找著各種竅門,能夠省時又省力。林虎和我說話最多,也許是他也來了沒有多久的原因,而且我和他也比較談的來,我只是比他大3~4歲,不象其他人中看起來最年輕的猴子,其實都是往30歲上靠的男人了,孫強則是32歲左右。

而老謝,應該是這裏年紀最大的。

大家對我的新鮮感也快速的消退了,很快我的存在已經是一件如同吃飯睡覺一樣平常的事情,沒有人會刻意的再觀察和詢問我什麽。

擦金屬環的工作持續了一個星期就結束了,黃毛可能是痛扁了我的原因,倒沒有繼續故意刁難我,我也很識時務,盡管不樂意,還是強忍著在黃毛驗工的時候多說幾句恭維的話。也許監獄是個打磨人棱角的地方,處事圓滑些,不要太張揚,多心裏罵娘,嘴巴上和臉上一定要表現著畢恭畢敬,接受管理才是上策。

磨完金屬環,迎來的是外出做苦力的事情,搬運和挖掘石頭山巨大的石塊,相反這讓大家比較開心。由於在監獄外面,幹活也是丁丁當當的,吳胖子四下“串門”,好像是收集情報一般。能在外面偷偷氣,真是不錯,甚至可以聞著吹過來的海腥味,幻想一下自由。

不過,這裏看不到海,只有石頭,但是大海應該離這裏不遠。我長年生活在海邊,天生就有一種判斷大海的方向和距離的能力。

當然,到監獄外面勞動,逃獄的事情是難免的。不過這些獄警也是相當的有經驗,每個牢房的室長負責監督本室犯人的行動,如果有人逃獄本室的人沒有發現,是要受連帶處罰的。所以,一有人失蹤,很快就有人匯報,然後就是抓捕,槍聲大作,放狗追趕。那些狗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除了對獄警好以外,見到我們都是狂吠不已,叫聲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