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救命(第5/6頁)


“那個符號是什麽意思?”郭小芬問。“五線譜中的反復記號!”香茗激動地說,“那家夥是個音樂愛好者,用音樂符號來標記他的行為。反復記號的意思是從頭開始重復演奏一遍。他把今天的作案地點,選擇在他的第一個犯罪現場——故都遺址公園!”杜建平問:“公園那麽大,我們到哪裏去找他?”郭小芬說:“除了小廣場,故都遺址公園到處都林深葉茂的,他就是想躲在哪個地方守株待兔,也忍受不了蚊蟲的叮咬。我記得柳杉案件發生後,給疑似嫌疑人做筆錄時,白天羽說他喜歡到小廣場,看聚集在那裏的女孩子們的新潮服飾,我要是兇手,就躲在廣場的某個角落找合適的獵物,然後跟蹤上去,伺機下手。”“好!”林香茗贊賞地看了郭小芬一眼。巡洋艦在小廣場外面停下。林香茗等人沖了進去。時間已經接近十點半了,人群早就散去,只星星點點散落著幾個搖著大蒲扇的老太太。郭小芬逐個地問:“您有沒有見到一個背著包或者提著包的男青年?”“你幹嗎說他帶著包?”馬笑中好奇地問。郭小芬白了他一眼:“你豬腦子啊!香茗剛才不是說了,兇手作案後,身上肯定有血,他就穿著血衣,在警方嚴密布控的街道上大搖大擺地回家去?一定是事先把幹凈的外衣裝在包裏,作案後換上,再把血衣裝進包帶走啊。”果然。一個老太太,伸出幹枯的手指,指向北去的一條小路:“是有那麽個人,剛才往那條路上去了。”小路像死去的蚯蚓,伏在莽莽的灌木林間,一直通向墳包似的丘陵。“上!”香茗一聲令下,所有的警員都掏出手槍,跟著他沿著小路向丘陵攀登。夜,濃得猶如墨染,根本分辨不出前方的景象,只見到無數血管狀的東西迎面撲來,直到手背和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才知道是沖得太猛了,偏離了小路,被樹枝劃傷。翻過好幾個丘陵,再往前就是公路了。林香茗停下腳步:“不對,沖過頭了。”
“啊?”杜建平急了。林香茗說:“女孩子如果走這裏,很可能是想抄近路回家,但現在我們既沒有發現兇手,也沒有發現受害者……等一等,什麽聲音?”只有公路上奔馳著的汽車發出的隆隆聲。該死的汽車噪音!把其他的聲音都掩蓋住了,我什麽都聽不清楚。香茗努力去聽,耳鼓隱隱作痛。安靜,我需要安靜……極其短暫,大概只有1/10秒,他捕捉到了!那聲痛苦的呻吟,被茂密如蛛網一般的層層枝葉篩過,細若遊絲——但他還是捕捉到了!林香茗向側後方的密林狂奔過去,矯健的身影猶如閃電,劈開了鐵一樣的黑暗。快!要快!快快快快快快快!就在那裏,丘陵的下面!松林間的一片開闊地上,蠕動著白花花的肉體。香茗瘋了一樣往下沖。一柄雪亮的尖刀,突然由下沖上,向他兇猛地刺來,躲避已經來不及了!香茗騰空躍起,雙膝狠狠撞向兇手的胸口,這是泰拳中最為兇猛的“沖膝撞”,兇手的胸骨發出“喀嚓”的斷裂聲,仰面飛出幾米遠,撞到一棵樹上,絕望地哀嚎著,從嘴角往外噴出一股股的血沫!刀從香茗的腰側刺過,僅僅劃破了他的腰帶。香茗脫下警服,裹住那白花花的肉體。一雙痛苦而美麗的眼睛,凝視著他:“救命……”“姑娘,堅持住,堅持住!”他用手在她溫暖而柔軟的身體上輕輕地尋找傷口,就像在撫摩一匹緞子。“啊,這裏……疼。”刀口很小,很淺,也不是要害。“姑娘,沒事的,救護車馬上就到!”杜建平等人已經趕到,把兇手銬起,拎一只瘟雞似的帶走。香茗緊緊抱住這個姑娘,像在冰雪中擁抱快要凍僵的愛人,用自己的體溫為她驅除嚴寒。淚水,從他的眼角無聲地流淌下來。呼延,你看,我們不是還能拯救嗎——哪怕只救一個人,只救一個……
7月10日早晨,香茗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身上蓋著一件發出淡淡香味的警服。“你醒啦?”隨著話音,劉思緲走到他身邊,手裏還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真難得,她的聲音中竟少了一絲冰冷,多了一絲溫暖。香茗從沙發上坐起,把蓋在身上的警服還給思緲,接過咖啡,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啜著。苦澀的香甜,味道真好:“你們忙了一夜吧?辛苦啦。”“倒也沒費什麽力氣,那個家夥在先前幾起案件的犯罪現場留下了大量指紋,所以認罪非常痛快。”思緲說。“白天羽是怎麽交代的?”“白天羽說,6月21日晚上他確實約了表弟,但等了很久才來,他表弟身上有血,神情恍惚,自稱是遇到搶劫的了,但不想報警,怕找麻煩。因此當警察問詢時,他才按照和表弟事先說好的,對警察撒了謊。對於表弟殺人,他表示毫不知情。那本英語高考用書是表弟給他的,他感到莫名其妙,所以事後就扔掉了。”香茗點點頭:“兇手為什麽要殺人?”思緲搖搖頭:“兇手對涉及作案動機的問題一律不回答,他才18歲,身上卻有一股驚人的狠勁……”香茗站了起來:“我去和他談談。”拘禁室裏,兇手靠墻坐著。燈光打在他瘦削的臉上,像切了一刀似的半明半暗。香茗發現,他和自己做的個性剖繪驚人一致:個頭瘦小,臉上長滿了粉刺。手銬和腳鐐戴在他身上,顯得有點大題小做。因為無論是誰,也斷斷想不到制造出舉世震驚的系列割乳命案的兇嫌,竟然是這麽個羸弱的小孩子。只在香茗進門的一瞬間,他的眼中射出一道尖刀般銳利的光芒,才暴露出他的兇殘和狠毒。香茗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看著他,目光沉靜。兩道目光對視著。終於,兇狠的一道,漸漸輸給了沉靜的一道。兇徒低下頭去,神情頹唐,猶如褪了毛的雞。“媽媽總是打你,對麽?”香茗突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