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噩夢(第4/4頁)


郭小芬眼尖,發現蕾蓉也在,上前打招呼,一張小甜嘴,姐姐長姐姐短地叫個不停,蕾蓉知道她有心氣思緲,微笑不語。劉思緲冷冷地看著郭小芬,然後上前對蕾蓉說:“你做屍檢,我勘察現場,咱們各做各的工作。”說完徑自向密林中走去。郭小芬沖著她的背影撇撇嘴,接著壓低聲音問蕾蓉。“香茗沒過來嗎?”蕾蓉搖搖頭。由於陳丹遭遇割乳的前前後後有諸多詭異之處,所以接手這一案件的刑偵總隊一處,一直把弦繃得很緊,早就跟各個分局打好招呼,有什麽新的情況要在第一時間上報。巡警在晚上9點20分發現受害者,十分鐘不到,杜建平就得知了案情,安排林鳳沖和劉思緲馬上出現場。林鳳沖一時卻找不到思緲,打電話才得知,香茗的老師——世界頂級犯罪行為剖析專家johndouglas過幾天要來中國講學,局長許瑞龍十分重視這次中美警方的高端交流,特地安排香茗和蕾蓉、思緲一起在局裏做資料準備。蕾蓉讓香茗一起去現場看看,但公安系統和其他行業一樣,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相互之間不能“戧行”。這件案子既然是一處接了,作為行為科學小組組長的林香茗再有興趣,也只能是隔山觀戰,或者像去華文大學那樣打打擦邊球,不好直接插足,所以拒絕了。臨別時,蕾蓉特地跟他說“現場的情況我回來和你詳談”,思緲全當沒有聽見。現場位於山凹一塊樹林環抱的空地上,四盞兩千瓦的警用鹵素燈將現場照得一片慘白,以致於那些樹影都十分清晰,像是扭動著腰肢牽拉著手臂,圍繞在這片死神剛剛光臨過的地方,跳著妖異的舞蹈。受害者躺在地上,身體幾乎是全裸的,衣裳散落在附近,掛在樹枝上的灰色裙子,被夜風一吹,飄來蕩去,像一張皮。位於雪白腹部上的致命傷,凝著紅黑色的血塊,仿佛是咧開的一張嘴。從地上斑駁的大片大片血跡,以及四肢異常的扭曲來看,死者斷氣前顯然經過十分痛苦的掙紮。
“她的眼睛還沒有閉上呢。”郭小芬躲在蕾蓉身後一邊看一邊說,“而且……她似乎並不漂亮。”的確,死者的相貌並不出眾,年齡應該在十六七歲上下,眼睛睜得又圓又大,像要爆出眼眶,滿臉都是驚恐,看神情,她完全沒有料到死神會如此突然地降臨到自己的身上。蕾蓉戴上塑膠手套,默默地在死者身邊蹲下,輕輕移開死者半捂住傷口的手,檢查傷口的外觀:“裂口很大,入刀很深,切斷了腹腔大動脈,出血過多導致死亡。死者的雙手和胳膊有許多切傷的痕跡,我認為應該是防禦創……嗯?傷口深淺差異很大,像格鬥創。”“防禦創”是法醫們對防禦創傷的簡稱,常見於被害人遭到殺害的案件,系被害人在激烈抵抗的過程中,用手和前臂抵擋兇器造成,由於罪犯一心要置受害人於死地,一般情況下,傷口應該都比較深,而且以切傷居多;而深淺差異很大的傷口往往是“格鬥創”,指在鬥毆過程中因為搶奪兇器造成的傷口,以割傷居多——傷口的長度往往大於其深度。這個知識,郭小芬也是了解的,所以好奇起來:“這麽弱小的女孩子,怎麽會出現格鬥創?”蕾蓉沒有回答,她凝視著死者的眼睛,觀察角膜的混濁情況——人死亡6小時後會出現角膜混濁。現在死者的角膜還很清晰,生命之光雖然已經褪盡,但仍舊有些幽幽的東西在閃爍著,鬼火一般,雖然明明知道這是鹵素燈照耀的結果,但蕾蓉還是習慣地認為,這是冤魂死死絞纏住了自己。據說,第一個和被謀殺者的雙眼對視的人——這個角色在世界各國一般都是由刑偵人員尤其是法醫來承擔——往往就會被冤魂糾纏住,案件一日不破,冤魂就一日不能解除,被糾纏者就要代替死者承受阿鼻地獄一般的怨苦。所以在美國一所名牌大學的刑事科學系的教學樓門口,被長春藤半遮半掩的青銅牌子上銘刻著這樣一句話:“你注定是被冤魂附體的人——直到你能把兇手繩之以法!”
蕾蓉拿起死者的手臂輕輕彎曲,屍僵已經出現,但程度並不嚴重,結合角膜狀態,死亡時間初步可以推斷是在距離現在兩個小時左右的晚上八點半到九點之間。下面是……Rx房。她有意識地讓自己的精神高度集中。右乳被切掉。碗大的創口,烏黑的血液、粉色的組織,青白的肉絮……絲絲縷縷,黏黏糊糊,像被咬了一口的豆沙餡粽子。刀口從乳溝處切入,體側切出,創緣整齊,皮瓣較少,兇器應該是普通的匕首。那三個接到報案的刑警,已經初步勘察過現場,沒有找到被切掉的Rx房,幾乎可以肯定是被兇手帶走了。這起案子和陳丹的遭遇,相仿之處甚多,唯一的區別是,犯罪分子留了陳丹一命,但卻殺害掉了這個更年輕的生命。兇手是什麽人?他為什麽要這樣殘忍地對待受害者?他割走那一只Rx房究竟要做什麽用?……等一下。蕾蓉仔細地觀察著Rx房被切割後留下的創緣,創口哆開的情況並不明顯——如果是生前損傷,遇到如此殘酷的切割,皮膚、肌肉等組織不會對外來刺激無動於衷,常見的應激反應就是竭盡全力地退縮,這樣一來,創口應該在創傷的基礎上又大大哆開才對——“也就是說,Rx房被切割是她死後發生的事情。”她自言自語。郭小芬說:“當然啊,如果Rx房是生前被切割的,那麽死者的雙手不會都捂在腹部的致命傷上,還應該分出一只捂住Rx房……”“更何況她在死後被奸汙。”一直在附近勘察現場的劉思緲走了過來,用手中的紫外燈在死者的腹部一照,立刻出現了一大片熒光,“精斑。體外射xx精。死人的xx道沒有收縮功能,所以性交不會有實體快感,為滿足視覺快感和征服欲望,兇手往往會把精液射在死者身上,在犯罪心理學上這叫‘仿佛生前性交’——先殺後奸一般都伴隨著體外射xx精。”蕾蓉將三根手指輕輕插進死者的xx道,通過得非常順利,點點頭說:“沒錯,是先殺後奸。女人死亡後,xx道肌肉就沒有了緊縮的力量,一旦有異物侵入,就會松開,不再收縮。”
“就算她是被先殺後奸,這和證明她的Rx房是死後被切割有什麽關系?”郭小芬不服氣地問劉思緲。“我說你是不是‘甲醇’(假純)?”劉思緲不耐煩地說,“哪有把女人Rx房切割後再性交的男人?!”郭小芬吃了個大癟,氣哼哼地說:“我們在這裏做屍檢,你一直在旁邊走來走去的做什麽呢?”劉思緲冷冷一笑,一指蕾蓉:“是她在做屍檢,你只是個看熱鬧的。”停了一停又說:“那三個巡警把現場踩得像跑馬場,不過我還是提取到了犯罪分子的足跡。另外,兇器已經發現了,就丟在山坡,一把大號的折刀,從刀把上已經提取到清晰的指紋。”“兇手膽敢留下精液和指紋,就證明他以前沒有犯罪記錄,不怕我們做指紋和dna的資料庫比對。”蕾蓉沉思道。“不過,”劉思緲自言自語,“我最感興趣的,不是已經找到的東西,而是沒有找到的東西,。我在現場反復勘察,就是沒有找到我最想得到的東西,讓其他刑警擴大搜索範圍,依然沒有找到。奇怪,那個東西本來應該留在我們最容易發現的地方才對啊……”“什麽東西?”蕾蓉心裏一緊。“火柴盒。”劉思緲望著黑沉沉的樹林,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沒有發現兇手一定會留在現場的——火柴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