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第2/3頁)

維多利亞繼續大步沿著大型強子對撞機通道走下去,感覺自己的身體都麻木了。她看到對撞機上映出的自己那模糊的身影,意識到父親已經不在了。通常她總是從容不迫、鎮定自若地與周圍的世界和睦相處。但是現在,突然之間,一切都不再重要,之前的三個小時把她的生活徹底打亂了。

早上十點的時候,她在巴利阿裏群島接到了科勒的電話。令尊被謀殺了,速歸。盡管當時潛水汽艇的甲板如同蒸籠一般悶熱,但這番話卻使她感到刺骨地冰涼。科勒漠不關心的語調和這噩耗都使她心寒不已。

現在她回家了,但這是誰的家啊?“歐核中心”這個她從十二歲開始就擁有的世界,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她的父親,“歐核中心”科學家裏的神奇人物,不在人世了。

深呼吸,她命令自己,但她大腦仍不能平靜下來。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在她腦海裏快速地閃現,誰殺死了父親?為什麽?這個美國來的“專家”是什麽人?為什麽科勒堅持要看實驗室?

科勒說有證據證明她父親的死跟他們手頭上的試驗有關。什麽證據?沒有人知道我們在搞什麽啊!就算有人發現了,為什麽又非要殺死父親呢?

維多利亞沿大型強子對撞機通道朝著父親的實驗室走去,她意識到她就要向世人展示父親最偉大的業績了,但是他卻不在了。這與她所期待的場景可真有天壤之別。她曾設想父親把“歐核中心”裏所有的高級科學家都請到他的實驗室來,一展他驚世駭俗的發現,看著那幫科學家們又敬又畏的神情,他面帶著慈父的光芒,驕傲地向他們介紹,多虧維多利亞的好點子,他的試驗才得以成功……他的女兒為這次重大發現做出了不可或缺的貢獻。維多利亞的喉嚨哽咽了。父親,我應該和你一起分享這一時刻的啊。但是現在,她獨自一人,沒有任何同僚,沒有任何幸福快樂的笑臉,只有一個美國來的陌生人和馬克西米利安·科勒。

馬克西米利安·科勒君主。

當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就很不喜歡這個人,盡管她折服於他的卓越才智,但他冷若冰霜的舉止言談卻總是讓她感到不近人情,這可是與她父親的慈愛溫煦截然相反。科勒為了純粹的理性邏輯而從事科學,可她的父親卻是在追求創造精神奇跡。奇怪的是,她卻感覺得到他們兩個人默默地相互敬重。天才,有人這麽跟她解釋過,不拘一格地接受天才。

天才,她心中大聲叫喊著,我的父親……爸爸,死了。

通往列奧納多實驗室的走道全是由單調的白色瓷磚鋪成的,蘭登怎麽看怎麽覺得自己走到了一個地下瘋人院裏。走廊兩邊的墻上掛了幾十幅鑲有鏡框的黑白圖像,盡管蘭登是一名研究圖像的專業人士,這些畫卻讓他感到非常陌生。一會是橫條子,一會又是螺旋圈,令人眼花繚亂,這些哪是圖像啊,烏七八糟的底片還差不多。現代藝術?他不由得冥思苦想起來,傑克遜·波洛克(1)的硫酸苯丙胺繪畫?

“散射法繪圖。”維多利亞顯然注意到蘭登對此頗有興趣。“粒子碰撞時的電腦圖述,這是Z粒子的運動軌跡。”她指著一條模糊得幾乎看不清的線條講解道:“這是我父親五年前發現的,純能量——無任何質量。這可能就是自然界最小的結構單位了。物質不過就是受限的能量而已。”

物質就是能量?蘭登不由豎起了耳朵,聽起來可真夠玄的。他仔細端詳著那細如牛毛的線條,思忖著如果他告訴那幫哈佛物理系的哥們兒,他在大型強子對撞機裏晃悠了一個周末,還瞻仰了Z粒子的撞擊軌跡,他們會是什麽反應呢。

“維多利亞,”快到實驗室那氣派的鋼制大門前時,科勒說道,“我應該告訴你,我今早來這找過你的父親。”

維多利亞的臉微微發紅,“你來過?”

“是的,你可以想象得到,當我發現你父親將‘歐核中心’統一使用的鍵盤式安檢設施換掉了的時候,我有多驚訝。”科勒邊說邊指了指門上的一個精密電子器件。

“我非常抱歉,”維多利亞說道,“你知道我父親十分謹慎。他不希望我和他以外的任何人接近這個實驗室。”

科勒說:“沒什麽,開門。”

維多利亞站了一會兒,然後深吸一口氣,走到墻上的機械裝置邊上。

蘭登對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毫無準備。

維多利亞站在裝置的正前方,仔細將右眼與一個突出的望遠鏡鏡片似的透鏡對齊,然後按下了按鈕。機器裏面的什麽東西哢噠地響了一下,一道光左右來回照了幾下,像個復印機似地掃描她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