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公共健康診所實際上是一所小學改建而成,根本沒有醫院的樣子。

這個診所由磚塊砌成,呈長方形,只有一層,墻上裝有巨型窗戶,診所後面掛著一個長滿鐵銹的秋千。貝克沿著破損不堪的台階走了上去。

診所裏面光線黯淡,一片嘈雜。候診室裏擺放著一排可以折疊的金屬椅子,從狹長的走廊一頭一直擺到另一頭。鋸木架上放著一個硬紙板做成的牌子,上面寫著“辦公室”幾個字,字的旁邊還畫著一個箭頭,指向大廳深處。

貝克沿著光線昏暗的走廊走了進去。周圍的環境十分古怪,像是特地為一部好萊塢恐怖電影布置的場景一樣。空氣中彌漫著尿液的味道。

遠處的燈已經熄滅,最後四五十英尺裏只有幾個模糊的輪廓。一個女人正在流血……一對年輕夫婦正在哭泣……一個小女孩正在祈禱……貝克來到黑乎乎的大廳的末端。他左邊的門開了一條縫,他輕輕推開了門。裏面幾乎沒什麽人,只有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赤條條地躺在病床上,掙紮著去夠便盆。

真惡心,貝克嘟囔道。他關上了門。辦公室到底在哪兒?

突然,貝克聽到有人在說話,聲音是從大廳一個狹窄的拐彎處傳來的。他尋著聲音走去,最後來到一扇半透明的玻璃門前,門後似乎有人正在吵架。貝克很不情願地把門推開。這兒就是辦公室。亂亂糟糟。這正是他所不願看到的。

大約有十個人在排隊,每個人都在推推搡搡,高聲叫喊。西班牙辦事效率不高已是眾所周知,貝克知道他可能要在這裏熬上一宿,才會搞到那個加拿大人的出院信息。桌子後面只有一個秘書,而她正疲於應付那些不滿的病人的糾纏。貝克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盤算著下一步怎麽辦。一定還有更好的辦法。

“借光!”一個護理員一邊大聲喊著,一邊將一張快速滾動的輪床推了過去。

貝克轉身給車讓路,沖護理員叫道:“電話在什麽地方?”

那人沒有停下腳步,指了指一對雙開門,然後在一個拐角處消失了。貝克走到雙開門那裏,推門走了進去。

眼前的房間非常開闊——是一個舊體育館。體育館裏的地板是淡綠色的,在嗡嗡作響的熒光燈的映照下,似乎一會兒清晰,一會兒又變得模糊起來。墻上,一個籃球圈松松垮垮地吊在籃板上。地板上零零星星地放著幾張低矮的病床,上面躺著病人。遠處的角落裏,就在一個燒焦的記分板下面,豎著一台破舊的投幣式電話。貝克希望那個電話是好用的。

他大步走過地板,伸手在口袋裏摸索硬幣。他找到幾個價值七十五比塞塔的五杜羅硬幣,這是乘出租車時找的零錢,剛好夠打兩個市內電話。他彬彬有禮地向一位走向門口的護士微微一笑,接著走到電話那裏。貝克拿起話筒,撥通了電話號碼查詢台。三十秒後,他搞到診所主辦公室的電話號碼。

不管是在哪個國家,辦公室裏似乎有一個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沒人能忍受電話連續不斷的鈴聲。不管有多少顧客等著照顧,秘書總會放下手上的事情去接電話。

貝克用力按下了六位數的電話總機號碼。他馬上就會與診所辦公室通上話。毫無疑問,今天肯定只有一位折斷手腕,外加腦震蕩的加拿大人入院治療;他的材料肯定很容易找到。貝克知道辦公室可能會不願把那人的名字和出院後的地址告訴一個陌生人,但他已想好了對策。

電話響了起來。貝克猜電話最多只響五下,結果卻響了十九下。

“公共健康診所。”忙得焦頭爛額的秘書吼道。

貝克用西班牙語回答,夾雜著濃重的法語和英語口音。“我是戴維·貝克。我是加拿大大使館的。我國一位公民今天在你們這兒接受了治療。我想獲取一些他的資料,這樣大使館就可以安排支付他的醫療費。”

“好的,”那個女人說道,“我會在星期一將材料寄給大使館的。”

“不過,”貝克緊接道,“我需要立刻拿到材料,這件事非常重要。”

“這不可能,”那女人幹脆地說道,“我們很忙。”

貝克盡可能聽起來像個政府官員。“這事很急。那人折斷了手腕,頭部也受到了傷害。他是今早某個時間接受的治療。有關他的文件應該就放在上面。”

貝克加重了他法語和英語的口音——基本清楚地表達了他的要求,同時也令人難以理解,足以將人激怒。當一個人被激怒的時候,他通常會通融一下,放寬規定。

然而,那個女人卻沒有表示通融,反而破口大罵北美人自高自大,最後狠狠地掛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