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日居月諸,胡叠而微(第2/15頁)

  江羋驚道:“他們兩個跟和氏璧失竊有幹系麽?”孟說道:“臣聽說他們兩個失蹤了一陣子,推測時間,應該正好是甘茂拿到和氏璧的時候。甘茂就是那時被兩個人打暈,和氏璧也被奪走。”

  江羋道:“難怪,難怪。”孟說道:“難怪什麽?”江羋道:“他們兩個是我的家奴,和氏璧失竊當晚,他們護送我回王宮後就失蹤了,再也沒見到人影。”

  孟說道:“公主為何不早說?”江羋不以為然地道:“不過是兩個家奴失蹤,況且我又不知道他們跟和氏璧失竊有關。”

  孟說問道:“那他們可有住址、家眷在城中?”江羋道:“或許有吧,或許沒有,這我可不知道,孟宮正想知道詳情,得去問我的家令。”孟說道:“是,臣告退。”

  江羋道:“孟說站住!你不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們全都退下。”

  孟說心“怦怦”直跳,不知道公主單單只留下自己一個人做什麽。

  江羋緩緩地走到他面前,道:“你不是很想知道真相麽?我現在就將真相告訴你。”

  孟說失聲道:“當真是公主指使手下盜走了和氏璧?”江羋大怒,揚手扇了他一記耳光,斥道:“你又在懷疑我!我手裏根本沒有和氏璧!”

  孟說愕然道:“那麽公主說的真相是什麽?”江羋道:“就是我娘親華容夫人遇刺的真相。”

  自從荊台回來後,孟說也聽說過許多關於越王無疆無辜受過的謠言,雖不如何相信,但這些風言風語就像天下的白雲,即使阻擋不住普照的陽光,終究還是在大地上投下了斑斑陰影。指控無疆為行刺主使的唯一證據就是刺客徐弱的口供,而徐弱的真實口供又只有江羋一個人知道,也就是說,江羋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此刻她忽然要主動和盤托出真相,孟說心中登時生起一種不祥之感來——莫非無疆當真是清白的?這其中有什麽內幕?公主之前為什麽又要說謊呢?

  江羋道:“這世上只有我和父王兩個人知道真相,現在你是第三個,你要答應我,絕不能再讓第四個人知道。”

  孟說驚疑不定,不知道公主為何突然要將如此重大的秘密告訴自己,但他心中還是難以抑制對真相的渴望,當即點了點頭,道:“下臣遵命。”

  江羋嘆了口氣,道:“那刺客徐弱背後的主使,就是我娘親。”

  原來刺客徐弱要行刺的對象正是楚威王本人,而派他來行刺的不是旁人,正是華容夫人本人。華容夫人有寵於楚王,多次要求楚威王改立自己所生的兒子公子冉為太子。楚威王表面答應,卻從無實際行動。他並不是不愛公子冉,甚至他也認為公子冉比太子槐更有才幹,但他著實有兩大顧慮:一是春秋戰國時期已經確立了嫡長繼承制,諸侯、卿大夫應該以自己的嫡妻所生之子繼承爵位和身份。如果“廢嫡立庶”,即以妾所生之子為宗法繼承人,就構成犯罪,往往成為討伐或刑懲的理由。魯昭公八年,楚國出兵滅掉陳國,就是以“廢嫡立庶”為其罪名。春秋五霸之一的齊桓公主持葵丘之盟,訂的國際條約,內中也有“無易樹子”的內容。熊槐是故王後所生之子,有嫡長子的身份,立為太子已久,又無大的過失,若是楚威王貿然廢去熊槐的太子位,改立華容夫人所生的公子冉為太子,本身就是一種極大的冒險,給了其他諸侯國攻打楚國的理由;二是楚威王多少聽到一些關於華容夫人的風言風語,雖然從沒有發作過,但也有所懷疑。如此,他更不願意立血緣不清不楚的公子冉為太子。

  只是楚威王這番真實心意,從不對外表露,這實在是因為他太過迷戀華容夫人的風情和肉體,他想享受她所帶來的歡娛至死,所以他不能讓她覺察到異常,這樣她才會全心全意地侍奉他,她以為只要繼續討好他,親生兒子最終會被立為楚國太子。所有的人都被楚威王蒙在了鼓裏,郢都因而滿城風雨。太子槐一方以為已經失寵,惶惶不可終日。

  但知夫莫若妻,華容夫人終究還是看出了端倪。尤其楚威王將楚國之寶器和氏璧賜給令尹昭陽後,她愈發明了丈夫的心意,不由得又氣又恨。她本有自己傾心愛慕的男子,只是為了保全愛人的性命,才勉強嫁給了年紀比自己大許多的楚威王為侍妾。現在楚威王非但毀了自己的一生,還要毀去親生兒子的一生,這可不是她所想看到的。最毒莫過婦人心,華容夫人當下起了殺機。她反復盤算,楚威王活著,公子冉就當不上太子,楚威王死了,她可以趁機將罪行推到太子身上,這樣她還有很大的機會當上王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