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如何其,夜色未央(第3/16頁)

  孟說無奈,只得命衛士去請昭陽。

  屈平心中尚有許多疑惑,忙上前道:“筼筜先生有禮,我有幾個問題始終想不明白,想問問先生。”

  筼筜雖然技藝高超,畢竟是個飛天大盜,生平還是第一次被人尊稱為“先生”,心下大悅,笑道:“你這個小娃兒很有禮貌,有什麽問題盡管問吧,我盡量滿足你的好奇心。”

  屈平道:“先生在亮燈的一剎那間出手,身手精妙超絕,實在令人佩服。這是先生早就計劃好的麽?怎麽會想到利用地道逃走?畢竟挖掘地道太過費時費力,這不符合先生一貫的作風。”

  筼筜哈哈大笑道:“不錯,地道確實不是我的作風,但這條地道最早不是用來逃走用的,是用來盜璧用的。只是我一直沒有想出破解銅禁機關的辦法,遲遲不能下手,所以才等到今晚。”

  屈平聞言大驚,道:“先生原來早就知道和氏璧藏在銅禁當中了。”

  不僅屈平意外,就連昭魚也極是驚訝,因為和氏璧藏處只有昭陽一人知曉,他和母親都不知道。

  筼筜極是得意,笑道:“這可全要感謝孟宮正了。”孟說聞言驀然想了起來,道:“原來那晚在後院鬼鬼祟祟的人就是你。”

  筼筜這次重回郢都,意在盜取楚國鎮國之寶和氏璧。他設法混進昭府做下人已有一些日子,四下打探,但卻始終沒有發現和氏璧的藏處。就在遇到孟說、南杉的當晚,他回到昭府後,發現府中多了不少陌生面孔,打聽之下,才知道是江南君田忌帶領從人到昭府做客,遂有意在孟說和南杉前暴露形跡,其實是使一手“打草驚蛇”的巧計,既能引得昭陽立即去查看和氏璧是否安然無恙,又有齊國人田忌做替罪羊。哪知道昭陽聽到南杉稟報時,直接就帶人在府裏展開搜捕。想那和氏璧是楚國鎮國之寶,又有幹系天下的讖語,重要性可想而知,說比昭陽本人的性命還重要都不為過,他卻立即趕來了大門,可謂極為反常。唯一可以解釋得通的是,和氏璧一定就在昭陽的眼皮底下,無須去查看。但那麽大一塊玉璧,又不可能隨時帶在身上,唯一的可能,就是和氏璧就藏在廳堂上。變故發生時,昭陽人正坐在堂上,所以他才知道和氏璧安安穩穩地躺在那裏,並沒有被盜,因而第一反應才是直接搜捕盜賊。這是十分簡單的推理,但也只有筼筜這樣經驗豐富的老盜賊才能想出來。

  確認和氏璧就在大堂中後,筼筜設法混了進去,一眼就看出堂首的兩具銅禁是最好的藏璧之處。但他試了許多次,都打不開銅禁的機關,遂決意等今晚昭陽取出和氏璧後再動手。當眾盜璧難度更高,這也是他更樂於嘗試的挑戰。本來按照他的習慣做法,都是憑借吊繩從屋頂出入,但他的同伴卻不同意,認為他昔日曾經幾度大鬧齊軍軍營,如入無人之境,或許有人會猜到他進出的手法,事先做出防備,遂決意改挖一條地道。地道一直挖到廳堂的座屏後,離地面只有薄薄的一層土。從來沒有人會踏足那裏,孟說曾帶人反復查驗過廳堂,居然都沒有發現端倪。事實也證明了筼筜同伴的高瞻遠矚。幾日前,孟說派人在大門兩旁搭起了瞭望台,可以居高監視,筼筜那套從天而降的老法子再也行不通。

  今晚宴會開始後,筼筜裝扮成舍人,用黑牌混入宴會廳中。等到燈火點燃的一剎那,用藏在胯下的假璧換走了真的和氏璧,再迅疾退到座屏後,用魚腸劍捅穿地面,鉆入地道逃走。堂中站滿賓客和衛士,卻無一人知覺。如此迅如風、疾如電的身手,足以駭人聽聞。

  屈平道:“那麽先生是用自己的黃色腰牌換走了張儀的黑色腰牌麽?”筼筜道:“不錯,張儀這小子壞得很,我就是要讓他吃點苦頭。”頓了頓,又嘆道:“可惜我實在想不到孟宮正事後還要收回腰牌,不然我就不會多此一舉了。”

  原來筼筜化名阿四在昭府中做下人時,曾遭張儀呵斥,一直有心報復,所以有意將地道口選在張儀床下。他每晚給張儀的飯菜下入迷藥,令其呼呼大睡,渾然不知床下之事。至於劃亂自己的黃色腰牌,用其換了張儀的黑牌,則是因為他實在討厭那個“阿四”的化名,總讓他想起小時候鄰居的大黃狗來。況且他人高藝大,不認為一塊腰牌就能將自己陷在這裏。哪知道最後暴露他的還是這枚令他厭惡之極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