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第4/13頁)

  纏子奔過來稟道:“宮正君,剛有衛士趕來稟報,魏國公子翰形跡十分可疑。”

  孟說道:“怎麽說?”纏子道:“紀山之事發生後,魏翰雖沒有出門,也沒有客人到訪,但聽下人們說,他總是不斷地在房中徘徊,寢食難安。今日居然打扮成仆人的樣子混出了質子府,跑去了驛館尋那魏國使者惠施。”

  魏國自從兩次敗於齊國田忌、孫臏之手,國力大衰,一直傾心依附齊國,對秦國、楚國兩大強鄰也是巴結有加——魏惠王將最寶貝的小女兒嫁去了秦國,魏國公主被秦惠王立為王後,當今秦國太子蕩即是魏國公主所生;又將最寵愛的兒子魏翰送來楚國為人質。魏國這樣軟弱的態度,很難有人會懷疑魏國質子參與了行刺事件。

  纏子見孟說沉吟不語,又道:“當日在紀山上,不正是那魏國使者稱有‘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讖語麽?這人表面是來提醒楚國,其實是不安好心。我們現在趕去驛館,還能將魏翰堵在那裏,看看他和那使者都怎麽說。”

  孟說聞言,便召集了數名衛士,一齊趕來驛館。

  路上纏子又訴道:“昨晚還發生了一件怪事,我和庸芮奉宮正君之命送梁醫師回宮,半途有人跟在我們後面,那男子腳步很輕,武藝應該不低。我遂讓庸芮引著梁醫師先行,自己躲在一旁,突然截住了那名男子。那男子稱只是迷了路,沒有跟蹤什麽人。我聽他口音不是楚國人,便留了心,有意放他離開,暗中卻跟蹤他,一路到了十裏鋪。原來那人也是那趙國商人主富的手下。”

  孟說心道:“今早我到十裏鋪客棧告知腹兌等人唐姑果死訊時,也是那主富手下卓然道破了兇器就是魚腸劍。這主富手下盡是能人,他一定不是普通人,也許是梁艾在趙國時結下的仇家。”當即問道:“你可有將這件事告訴梁醫師?”

  纏子道:“沒有。未得宮正君號令,臣等怎敢擅做主張?”孟說道:“好,回頭你將這件事告訴梁醫師,向他打聽一下那主富到底是什麽人。萬一那夥趙國人也是為和氏璧而來,我們也可以早做防備。”纏子道:“遵命。”

  03

  驛館位於西水門附近,因為是專門接待諸侯國使者的館舍,修建得頗為豪華。

  一到大門前,衛士便低聲稟報道:“魏國公子還沒有出來。”

  孟說點點頭,命衛士前後堵住出路,自己則徑直來到魏國使者惠施房前,也不待侍從通傳,大聲求見。那些魏國侍從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等了好一會兒,惠施才開門出來,笑道:“原來宮正君大駕光臨,難得,難得。宮正君不在王宮宿衛,跑來驛館做什麽?”孟說道:“城中出了大盜,我是特意來通報,請使者君近日務必小心些。”惠施道:“有心。請進來坐。”

  孟說便脫履進來堂內,卻見地面上有一些淩亂的腳印,一直通向內室,而惠施腳上卻只穿著襪子,料想魏翰已從後室跳窗逃走,便佯作不見,問道:“使者君可有聽過筼筜這個人?”惠施道:“是那個越國神偷麽?當年貴國令尹用他一人之力,便輕松擊退齊國千軍萬馬,這件事可是哄傳天下呢。呀,莫非宮正君說的大盜,就是筼筜麽?”

  孟說不回答是否,只問道:“使者君如何看待我國大王遇刺這件事,真會是韓國所為麽?”

  這話表面平淡無奇,其實內中陷阱頗多——若惠施回答“是”,就有刻意將楚國視線引向韓國的嫌疑,那麽魏國自身嫌疑也很大;因為華容夫人才是真正遇刺的人,若惠施回答“不是”,也等於承認楚威王才是行刺目標,魏國嫌疑更大。

  惠施正色道:“那麽我要問宮正君一句,你是真想征詢我的意見,還是只想試探我的反應?”

  他是天下最著名的辯者,對方言語中的這點小伎倆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孟說見計不奏效,只得道:“當然是真心向使者君求教。”惠施悠然出神了半晌,才道:“抱歉,我有我的立場,實在不方便回答這個問題。”

  孟說猜測對方不過是要拖延時間,好讓魏翰從容逃走,便告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