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事件 青柳雅春(第2/3頁)

必須比警察早一步抵達出口才行。青柳的腦海中除了這件事情之外,幾乎一片空白,但還是有個模糊的想法: “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他耳中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前方手電筒光線可及之處浮現著淡淡的輪廓,但是更遠的彼端及自己的背後,卻是一片漆黑,如同自己現在的處境,過去與未來皆黯淡無光,只能勉強看見腳下。

“既然能制作出我的冒牌貨,應該也能把我變成別人吧?”

昨晚,接受了保土谷康志的煙火提案後,青柳雅春打電話給整容醫生。雖然已是深夜,醫生的態度依然冷靜,反問道: “你的意思是幫你換一張臉?”

“假設到最後已經走投無路,我打算把這當成最後一個手段,舍棄原本的面孔,變成另外一個人,繼續逃亡。所以,我希望你的診所能暫時收留我。”

“換張臉,過不同的人生?”

“非不得已,我不想這麽做,但至少有個備案。”青柳坦率地說道。如果可以,當然希望繼續過自己的人生;如果可以,當然希望洗刷冤屈。

“你也只能這麽做吧?”醫生毫無顧忌、言詞犀利地說道。

“如果只剩下這條路可走,也不失為一種策略。”青柳對著電話另一頭如此說完之後,又告訴自己, “沒錯,這也是一種選擇。”面對著巨大的敵人,有時是顧不了太多的,就算在逃亡中舍棄了原本的自我,也是無可奈何的事,就像被洪水卷走時,為了活下去必須舍棄行李與衣物一樣,雖然失去了很多東西,至少沒有完全失去人生。

“可是,你要怎麽過來?你知道我家在哪裏嗎?”醫生問道。青柳於是懇求醫生告知地址,並說:“只有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才會過去打擾t”

“我家有點難找,我看還是派個人去接你過來好了。”

“派誰?”

“一個我認識的人。這個人非常擔心你,還特地跟我聯絡,問我知不知道你的消息。我就讓這個人去接你吧。”

青柳雅春問清楚帶路者的名字之後,恍然大悟地說: “原來如此。”接著又說,“明天清晨四點,若看見煙火,就來接我吧。”青柳表示自己屆時會出現在仙台西郊汽車教練場旁邊的廣瀨川河岸邊,希望帶路者能夠在那裏等候。

“但願你不必走到這個地步。”醫生說道。

“我想,應該是不會走到這個地步。”青柳說道。如果可以,當然希望借由電視台將自己的話播放出去,雖然被逮捕,最後還是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沒想到,真的走到了這個地步。

沒想到,真的必須舍棄自我。但是,非活下去不可。

“快逃吧。就算把自己搞得再窩囊也沒關系,逃吧,活下去吧。活著才是一個人最重要的事。”

森田森吾說過的話,仿佛在雨水管中回響。

“森田……”青柳一邊喘著氣一邊問, “這是森林的聲音說的嗎?”

耳中好像聽見了森田的回答: “不,是我說的。”

前方似乎起了些微的變化,走到雨水管盡頭了。青柳回想起保土谷康志說過的話,走上前去,站穩了馬步,試著以右肩向墻上推去,墻板逐漸朝外翻開,同時聽見潺潺的流水聲,聽起來像某種野生動物躺在身旁打呼的聲音。

青柳雙腳一撐,更用力地將板子推出去,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栽了下去,下一個瞬間,上半身已經沉在河中。青柳急忙潛入水裏,將臉往上擡,腳底一站穩,才發現水面甚至不及腰際,伸手將臉上的水抹掉,聞到了植物的味道。四周既沒有警車的紅色警示燈,也沒有攝影機的照明燈。身體一邊左右擺動,雙手一邊向前劃,朝著對岸前進。

好不容易從水裏走上岸邊,一個人影逐漸逼近,定睛一看,是個戴著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的嬌小女生,青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你真的來了。”少女說道。

“好久不見。”青柳點頭致意。

“你全身都濕了。”

“沒辦法,這也是情非得已。”

“我們快走吧,我的車就停在附近。”少女說著,拉起青柳的右手。

“你現在還住在仙台?”少女當年曾寫了一封信給青柳,信上說自己已經退出演藝圈,如今回到仙台的老家居住。

“是啊,我看到新聞,嚇了一跳呢。”少女一邊說,一邊沿著狹窄的道路前進。“這下我終於可以報恩了。”

“沒想到我不但被當成了重大犯罪的兇手,最後還得易容,偷偷摸摸地度過余生。”青柳忍不住感嘆道。

“如果是電影主角有這種遭遇,應該不能算是好結局吧。”少女輕描淡寫地笑道。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青柳一邊忙著跟上少女的步伐,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