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事件 青柳雅春

“我叫保土谷。保土谷康志。”

白發男帶著青柳雅春從樓梯間走上二樓,進入走廊,來到西側最角落的病房內。

“這是哪裏?你的病房嗎?”青柳問道。但病床上沒有棉被,窗簾也是緊閉著,實在不像有人使用的樣子。

“在剛剛那個樓梯上講話,不是太危險了嗎?這是一間空房間,原本是間集體病房,但是空調壞掉了,目前無人使用。我住在另外一間集體病房,這裏只是我偷偷用來歇腳的地方。”

“你的腳骨折了?”

保土谷康志的兩只腳都打著石膏,看起來走路相當不方便,但是他把拐杖拿在手上當成路邊摘來的樹枝一樣把玩,實在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雙腳骨折。不過,其實早就治好了,我只是覺得住院生活也不錯,才一直待著。這個石膏也是簡簡單單就可以拿下來。”保土谷康志說著就要將石膏脫下來給青柳看。

青柳的視線在昏暗的房間內掃了~圈。陽光由窗簾的縫隙透進來,灰塵在陽光中飛舞,看起來相當優雅。青柳不禁懷疑,住院的時間難道可以隨病人的意願自由延長嗎?他向保土谷康志提出這個疑問,保土谷康志將鼻孔撐得大大的,說: “我這個人啊,做的是些見不得光的工作,所以認識一些朋友可以幫我。”

“見不得光的工作。”青柳復述一遍。

“你在笑什麽?”

“拿著見不得光的工作向他人炫耀的你,可以悠哉地在這裏吃章魚燒,安分守己的我卻必須東躲西藏,這個世界這麽不公平,除了笑之外還能怎麽辦呢?”

“我了解你的心情。”保土谷康志以輕佻的語氣說道, “老實說,我正開始感到無聊,幸好發生你這件案子,讓看電視變成有趣的事,住院生活也變得多彩多姿了呢。”

“通緝犯就在這裏,你不報警嗎?”

“你希望我報警嗎?”

“我是那件重大案子的嫌犯呢。”

“第一,”保土谷康志舉起瘦削的手指說, “我可不是一般的善良百姓。我剛剛說過了,我做的是見不得光的工作,所以什麽盡市民義務的想法,根本不存在於我的腦袋中。第二,”保土谷康志舉起了第二根手指說, “我不太相信你是真正的兇手。”

此時,窗簾突然高高揚起,耀眼的陽光照在保土谷康志的身上,讓他看起來仿佛綻放出光芒。

“你在警察的大舉追捕之下,獨自一個人逃亡,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逃進這間醫院的,但應該是相當辛苦吧?”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也只有拼命逃。”

“如果此時我又報警的話,原本已經處於劣勢的你,處境將更加艱難。我認為那有點不公平呢。耳棒,開始掏起耳朵。仔細一看,”保土谷康志不知何時弄來了掏原來是剛剛用來吃章魚燒的長竹簽。青柳不禁看傻了眼,使用這種東西來掏耳朵不會有衛生上的問題嗎?但他不想再跟這個態度輕浮的中年男子繼續糾纏下去,因此只是淡淡地說: “謝謝。”

“你很努力,但是很可惜。”

“可惜?”

“差不多已經走投無路了吧?連我都看得出來呢。”保土谷康志摸著下巴,賊頭賊腦地笑著,眼角垂了下來。 “應該快被困死了吧?”

“好戲現在才要上場。”

“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挺有骨氣的。”

“我不是有骨氣,而是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有太多人叫我‘快逃’,讓我產生了使命感。”青柳靠在床邊說道。

“你想怎麽逃?”保土谷康志以剛剛掏過耳朵的長竹簽指著青柳問道。那根長竹簽被拿來插過章魚燒,接著是掏耳朵,現在又被拿來指人,實在也挺忙碌的。

“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開車強行突破了。”

“突破路檢嗎?”

“我曾經當過送貨員,對開車還蠻拿手的。”雖然不知道仙台市通往外縣市的道路上有多少處路檢據點,但只要拋開對沖撞與受傷的恐懼感,強行突破的話,應該是有一線希望的。路檢是針對乖乖配合排隊出示身份證件的車輛而設的,所以只要毫不掩飾地正面高速沖撞,想來是可以突破得了的。

“不可能。”保土谷康志斬釘截鐵地說道,“剛剛電視上已經報道了,警方在仙台市周邊道路設置了重重關卡。”

“但是跟昨天比起來,警戒程度應該是寬松得多。”

“即使如此,如果只有一輛車的話,正面沖撞還是非死不可,你一定會當場撞死。”保土谷康志帶著嘲笑的話氣說到一半,突然臉色一變,問道: “你該不會是認為撞死也沒關系吧?”

青柳沒有任何反應,也沒說任何一句話。

“你是不是覺得與其被逮捕,倒不如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