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越絕書 第七章 警報聲

這種警報聲和空襲警報差不多,呼嘯淒厲,長鳴不絕,擾得人心惶惶。我從小生活在橋天監獄,曾聽過數次這樣的警報,這種警報是犯人逃跑被發現後,用來通知看守人員的。橋天監獄的四面圍墻幾乎有四米高,還有高壓電線在墻頂上,所以能從監獄裏逃跑的幾率是零。盡管如此,但橋天監獄的犯人還是有越獄的機會的,他們每天都有八小時必須下到煤井裏勞動,煤礦離監獄有一大段距離,看守人員要帶領犯人前往煤井,一般犯人是不會想逃跑的,因為會被通緝,過的生活不一定比監獄的好,但如果有人有心逃跑,那麽這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我的媽呀,你們這也敢叫監獄,我剛還佩服這墻砌得結實又高,敢情是個擺設,隨便出入啊。”許少德乍舌嘆道。

“誰說是擺設了,勞改犯嘛,不勞怎麽改?肯定要出來勞動,勞動最光榮,你以為犯人很輕松,天天在監獄裏睡大覺?”警報聲不絕於耳,我不得不提高了嗓門。

“該不會是沒人看守,來了個犯人大越獄吧?”許少德滿臉緊張地猜測道,“橋天監獄怎麽一個人都看不到,該不會……”

“不會的,要是真沒人在這裏,那誰拉的警報,總不可能越獄的人自己拉警報吧?”範裏聽到許少德越說越嚇人,於是就糾正了他的錯誤推斷。

“天都要黑了,我們是要……”小光看著愈來愈黑的天,擔憂地問道。

“先進屋吧。”我們四人提了不少行李,總不能一直在外面晃悠,我拿出家門鑰匙,開了門就進去。

一進屋子我就打開了燈,燈光是黃色的,給人一種渾濁的感覺。屋子裏的堂屋有一張桌子、黑白電視機、幾張椅子,墻上還有一個相框,裏面鑲著一張全家福。許少德進屋就大驚小怪,說東西太少了,真沒想到我家如此清貧。家裏雖然清貧,我卻覺得過得幸福,所以對許少德的吃驚並不在意,範裏和小光也很平靜,反映沒有任何的起伏。

“你家很幹凈嘛,桌子和椅子都沒有灰塵,伯母今天也許還在家的。”小光摸了摸桌子說道。

“放好東西,我們出去看看吧,我總覺得不大對勁,以前到了晚上也有人出來走動的,怎麽今天才到傍晚人就沒了。”我不安地說道。

範裏和許少德把行李堆在角落,準備和我出門,但小光卻不肯挪步,她停在掛著全家福的墻邊,端詳著照片,極為入神。這種場景我幻想了無數次,帶著女朋友回家,女朋友看見我小時候的照片,會甜蜜地說你小時候太可愛了。小光的模樣不是大家閨秀,也不是小家碧玉,是一種空靈的美,總覺得她人不真實,但如果能做女朋友還是很有面子的,拉出去這麽一站,別人不得羨慕死才怪。

可是,小光端詳了照片後卻緊鎖眉頭,沒有誇我小時候如何可愛,反倒遲疑地問了我一句話:“照片上的人……是你爸?”

我對小光的詢問感到非常失望,難道這女人的品位獨特,喜歡父親這樣的人?我沒有回答小光,只點了點頭,表示那人是我的父親。小光的反應極為強烈,她完完全全怔在了原地,整整一分鐘沒有動靜,我生怕她中了邪,所以就叫許少德和範裏一起過來,想把小光叫醒。小光沒等我們走過去,她就自己醒了神,並退後了一步,她難以置信地望了我一眼,這眼神似乎藏有不盡的話語,但她最終什麽也沒說。

“有什麽事情嗎?”範裏看了一眼照片,沒看出端倪。

“女人真是麻煩,一驚一乍的,不要嚇唬人好不好?”許少德皺著眉頭擠兌小光。

“我們出去吧。”小光沒有理會許少德的挖苦,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我們走出屋子,外面還在響著警報,刺耳又難聽,但這聲音並沒有驅散空氣裏的詭異,橋天監獄仍如一座死城一般,毫無生氣。我們挨家挨戶地找尋,卻一個人也沒有看到,所有屋子都是家門緊閉,連燈都沒開。我雖然沒有窮瘋了,但是腦海裏忽然跑出一個念頭,要是這時候入室盜竊,那可是要大發一筆的。想歸想,我可不會那麽做,況且橋天監獄的人也不富裕,就算偷也偷不到值錢的東西。

許少德曾聽說廣西有很多土匪,所以就胡亂猜測,說是不是土匪把橋天監獄給血洗了。我說放你娘的狗屁,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年代了,哪來的土匪,要真有土匪也是他許少德。我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卻嚇了一跳,許少德說的也不是沒可能。橋天監獄住了百來個職工和家屬,怎麽可能平白無故都不見了,橋天監獄畢竟是一個國有單位,雖然地處偏僻,但不至於發生了暴亂也沒個人影在這裏。

“你確定這是你家嗎?”小光四處張望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