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十四日(第2/3頁)

“安迪參加了新聞發布會,是因為她對你火冒三丈,你還不如繼續跟她瞎搞呢。”

“算你狠。”

“那你打算跟她說些什麽?”

“很抱歉。”

“他媽的,你確實很抱歉哪。”瑪戈喃喃自語。

“我……我只是不喜歡分手分得這麽糟糕。”

“上次你見到安迪時,她咬了你一口,”瑪戈的口氣出奇的耐心,“我不覺得你們兩個人還有什麽可說的。你現在是一宗謀殺案的首要嫌疑人,你已經喪失了和平分手的權利。真他媽的操蛋,尼克。”

眼下我們對彼此越來越看不順眼,我還從來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和瑪戈之間的問題已經不僅僅是壓力,也不僅僅是我給瑪戈招來的風險。一周前當我打開柴棚時,有那麽十秒鐘,我希望瑪戈會像以往那樣讀懂我的心思,但瑪戈卻認為我殺死了自己的太太,這件事讓我難以釋懷,也讓瑪戈難以釋懷。我發現瑪戈現在看我的眼神有時會變得跟當年她看父親的眼神一樣冰冷透骨:她的眼前不過是另外一個吃幹飯的惡心男人。我相信自己有時也用父親那種慘兮兮的眼神望著瑪戈:我的眼前不過是又一個憎恨我的怨婦,這女人簡直小氣得很。

我出了一口氣,站起身握了握瑪戈的手,她也握了握我的手。

“我想我應該回家去。”我說,我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我再也受不了了。就這樣傻等著被抓起來,我可受不了。”

瑪戈還沒來得及攔住我,我已經一把抓起自家鑰匙推開了大門,相機紛紛閃起來,人群中傳來的叫喊聲居然比我預想中還要吵:“嗨,尼克,你殺了自己的太太嗎?嘿,瑪戈,你是不是幫你的哥哥隱藏了證據?”

“渾球。”瑪戈罵道。她穿著那件“傻帽兒沖浪手”T恤和短褲站在我的身旁,幾個示威的家夥舉著標語,一個金色頭發、戴著墨鏡的女人不停搖著手中的海報板,上面寫著:尼克,艾米在哪裏?

叫喊聲變得更響了,同時也更加瘋狂,全都沖著我的妹妹:“瑪戈,你的哥哥是不是殺妻兇手?”“是不是尼克殺死了自己的太太和未出生的寶寶?”“瑪戈,你也是犯罪嫌疑人嗎?”“尼克有沒有殺自己的太太?”“尼克有沒有殺自己的孩子?”

我站在那兒不讓步,死活不肯再退回瑪戈家。突然間,瑪戈在我的身後蹲了下來,扭開了台階旁邊的水龍頭,把水量調到了最大,一股又直又硬的水柱沖向了所有攝影師、示威者和身著正裝準備上鏡的漂亮記者,就像噴射著一群動物。

瑪戈正用火力掩護我呢。我一溜煙沖進了汽車,箭一般駛了出去,瑪戈家門前草坪上的一群落湯雞正渾身滴著水,瑪戈則尖聲地哈哈大笑。

我花了整整十分鐘才把車從我家車道挪到自家的車庫,車只能一寸一寸地往前蹭,擠開前面憤怒的人潮:除了攝影師,我家門口至少還有二十個示威者,我的鄰居簡•泰威爾也在其中。我和她的眼神撞在了一起,她把手中的標語牌轉向了我,上面寫著:尼克,艾米在哪裏?

我終於開進了車庫,車庫門嗡嗡地關了下來,我坐在車庫的一片悶熱中,喘著氣。

眼下處處都像是一座監獄:一扇扇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我卻絲毫沒有安全感。

在這之後我一直琢磨著該怎麽殺了艾米,滿腦子都轉著這樣的念頭:找個辦法結果她的性命吧。我要砸爛艾米那個忙碌的小腦袋,這是她應得的;過去幾年中我可能有些渾渾噩噩,但眼下我卻清醒得很。現在的我再次變得活力十足,就像我們剛結婚的那段時光。

我想要采取些措施,挑起一點兒風波,但眼下壓根兒無事可做。攝制組在深夜時分已經走了個精光,但我仍然不能冒險離開家門。我想出去走走,最後卻只能來回踱上幾步。

安迪坑了我,瑪麗貝思掉頭對付我,瑪戈對我失去了信心,波尼困住了我,艾米毀了我。我給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灌了一大口,握緊了那只平底玻璃杯,接著狠狠地將它向墻上扔去,眼睜睜地看著玻璃杯的碎片四處飛濺,還聽見了一聲巨響,聞見一股波旁威士忌的味道。怒火燒遍了我的種種感官,“那些該死的賤人”。

我一輩子都在設法做個體面的男人,一個熱愛並尊重女人的男人,但眼下我卻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對自己的孿生妹妹、嶽母和情婦惡語相加,還想象著猛砸自己太太的腦袋。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那響亮的“砰、砰、砰”聽上去帶著一腔怒火,打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我猛地將門拉得大開,火冒三丈地迎接門外那個火冒三丈的人。

站在門口的是我的父親,活像是被我的一腔恨意召喚出的一個幽靈。他喘著粗氣,大汗淋漓,襯衫的衣袖已經扯破,頭發也淩亂不堪,眼睛裏卻帶著一貫的警覺,看上去像個神志清醒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