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艾略特•鄧恩 2011年10月21日(第2/2頁)

但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我心裏清楚自己的年齡已經大得過頭,已經不合我丈夫的口味。六年前,我曾經一度是他夢想中的模樣,當時我聽過他的那條毒舌對年近四十的女人有些什麽樣的評論,而他那些風言風語又是多麽的無情。在他的眼裏,年近不惑的女人十分可悲,她們打扮出一副花枝招展的模樣在酒吧出沒,壓根兒沒有悟到自己是多麽缺乏魅力。有時候,他晚上出門喝酒回來,我會問他那家酒吧怎麽樣,結果他常常會說:“被一群‘沒戲唱的妞’給包圍啦!”“沒戲唱的妞”,他就用這個詞來稱呼四十上下的女人。當時我還只是三十出頭,還會跟著他一起傻笑,仿佛自己永遠也不會變成一個“沒戲唱的妞”,而現在我成了他家裏那個“沒戲唱的妞”,他被我捆住了手腳,也許這就是他生了一肚子氣的原因。

這段時間,我迷上了一種療法,用剛剛學步的小孩來治愈自己的心。每天我都會去諾伊爾家裏,任由她的三胞胎對我抓抓撓撓。他們把胖胖的小手伸進我的頭發,往我的脖子吹上一口口黏糊糊的氣息,那時你就會一下子明白女人為什麽總作勢要把孩子一口吞下去——“她看上去太可口啦!我簡直想用一把勺子把他一口口吃掉!”我望著諾伊爾的三個孩子蹣跚著奔向她,身上沾著打盹兒時染上的汙漬,一邊走一邊揉著眼睛,伸出小手滿懷向往地碰碰她的膝蓋和胳膊,仿佛他們知道自己已身處安全之地……有時候,看著這樣的畫面,我感覺心中陣陣隱痛。

昨天下午在諾伊爾家的時光讓我格外滿足,也許正因為這樣,我幹了一件蠢事。

尼克回家時,我正待在臥室裏,還剛剛洗過一個澡,於是過不了多久他就把我推到了墻上,進入了我的體內。完事後他放開了我,我在墻壁的藍漆上看見自己留下的吻痕,尼克氣喘籲籲地坐在床沿上,嘴裏說道:“剛才的事情我很抱歉,我只是真的很需要你。”

說這番話的時候,他並沒有擡眼看我。

我走到他的身邊,伸出雙臂摟著他,假裝我們剛剛那一套沒有半點兒怪異之處,只不過是魚水盡歡的夫妻之事,我開口說:“剛才我一直在想……”

“在想什麽?”

“嗯,也許現在正是開枝散葉的好時機,正適合生個寶寶呢。”話一出口,就連我自己也知道這聽上去有多麽瘋狂,但我實在忍不住……我已經變成一個迷了心竅的女人,一心想靠懷孕挽救自己的婚姻。

我的下場真是令人羞恥,竟然淪落成了自己曾經嘲笑過的那種人。

他聽完猛地躲開了我,“現在?說到開枝散葉,沒有比現在更糟的時候了,艾米,你又沒有工作……”

“我知道,但我原本就打算留在家裏帶寶寶……”

“我媽媽剛剛去世,艾米。”

“寶寶會帶來新的生命,新的開始。”

他伸出雙臂緊緊地圍住我,定定地凝望著我的雙眼,這是他一周以來第一次與我對視,“艾米,你認為我媽媽已經過世,我們就會歡歡喜喜地回到紐約生上幾個寶寶,你又能過上原來的生活,是吧?可是我們的錢不夠,我們的錢差一點兒都不夠我們兩個人在這裏過活,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的壓力有多大,每天都要千方百計地收拾這個爛攤子。他媽的,我要養家糊口,除了你和我之外,我可再供不起幾個孩子了,你會想要讓他們擁有你成長時擁有過的一切,那我可辦不到,鄧恩家的小孩上不起私立學校,學不了網球課和小提琴課,也住不了避暑宅邸,你一定會恨我們的窮日子,一定會恨得咬牙。”

“我沒有那麽膚淺,尼克……”

“你真覺得眼下我們該生寶寶嗎?”

這句話算是我們在婚姻話題上走得最遠的一次,但我看得出尼克已經暗自後悔自己開了這個口。

“我們的壓力確實很大,親愛的,”我說,“我們經歷了一些風波,我也知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錯,我只是覺得在這裏無所適從……”

“因此我們就要跟人家學,生個孩子來挽救婚姻嗎?這一招還真是百試百靈的靈丹妙藥哪。”

“我們要生個寶寶,因為……”

這時他的眼神沉了下來、兇了起來,又伸出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不,艾米,現在可不行,我沒有辦法再多應付一件操心事,眼下我已經快要扛不住了,再多一根稻草就會把我壓垮。”

這一次,我知道他說的是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