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四日(第3/7頁)

有時你捫心自問:“你怎麽幹出這種事來了呢?”我對艾米一直忠心不二,如果在酒吧裏有個女人舉止太過輕浮,如果她的觸碰讓我感覺有點兒飄飄然,那我會借故早點兒從酒吧裏走掉。我可不是一個背著太太劈腿的家夥,我也對不忠的人們沒什麽好感——劈腿的人們既不老實也不尊重人,一個個小肚雞腸,是群被寵壞的家夥。我一直沒有向各色石榴裙低頭,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那時候我還快活著呢。我不願意承認答案是如此簡單,但我這輩子都一直逍遙快活,而眼下我卻不太開心,結果眼前又冒出了一個安迪,下課後還流連著不肯走,非要問我一些關於我自己的問題——艾米就從來沒有問過這些問題,至少最近沒有問過。安迪讓我覺得自己還是個有點兒分量的人,而不是那個丟了工作的白癡,不是那個忘了把馬桶座圈放下去的傻蛋,也不是那個什麽也做不到位的蠢貨。

有一天,安迪給我帶來了一個蘋果,一只紅蛇果(如果我要為這場外遇寫本回憶錄的話,我就會把書名叫作“紅蛇果”)。她請我看一看她寫的故事,那是一則人物簡介,主角是聖路易斯一家俱樂部裏的一位脫衣舞娘,讀上去活像《閣樓論壇》雜志上刊載的報道。在我讀報道的時候,安迪一邊吃著送給我的蘋果,一邊俯身越過我的肩膀,嘴唇上莫名其妙地沾著幾滴蛇果汁。那時我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個念頭,“天哪,這女孩是在施展招數勾引我哪”,我頓時傻乎乎地嚇了一跳,頃刻間搖身變成了上年紀的本傑明•布拉多克[1],正在面臨女人的誘惑。

安迪的招數確實生了效,我開始把安迪當作一根救命繩、一種機遇、一條出路。等到回到家中,我會發現艾米縮成一團躲在沙發上,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墻壁,一句話也不說,等著我開口打破僵局。她總是玩不膩這一套,從來不肯先開口打破沉默,反而一直在等我猜她的心思:今天能用什麽哄艾米開心呢?我在心裏暗自琢磨,安迪可不會玩這一套,安迪聽到這個笑話會哈哈大樂,安迪會為這個故事捧場,那副架勢仿佛我對安迪知根知底。安迪是個善良、美貌、雙峰傲人的愛爾蘭女孩,來自我的家鄉,毫不裝腔作勢,一天到晚開開心心;安迪還坐在前排聽我教授的課程,看上去顯得很溫柔,對我興趣濃厚。

當想起安迪時,我不會像想起自己的妻子時那樣感覺腹中翻江倒海——我一直害怕回到自己的家,那個家並不歡迎我。

我開始做起了白日夢,想象著這段情緣會如何拉開帷幕,我也開始渴望安迪的愛撫,沒錯,就是這麽俗套,簡直像20世紀80年代一首蹩腳單曲裏上不了台面的唱詞。我希望安迪來愛撫我,我希望有人來愛撫我,因為我的妻子不肯讓我愛撫她:在家裏,我的太太好似一條魚一樣從我的身邊溜過,一閃身躲進了樓梯間或廚房裏,讓人伸出手也摸不著;我們一聲不吭地看著電視,一個人坐著一個沙發墊,仿佛那是兩艘各不相幹的救生筏;在床上,她轉身留給我一個後背,用毯子和床單把我們兩個人隔開。有一次,我在夜裏醒了過來,又心知她睡得正熟,於是伸手把她的吊帶撥到了一邊,用自己的臉頰和一條胳膊貼上了她那光溜溜的肩膀。那一晚我簡直無法入眠,心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憎惡。後來我下床在淋浴間裏打了一回手槍,一邊自慰一邊想著艾米,想著她以前望著我時那副勾魂的樣子,想著那雙垂下眼簾的眼睛,那雙眼睛曾經讓我沉迷,讓我感覺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打完手槍後,我一屁股坐進了浴缸裏,直愣愣地瞪著一攤精液,我的“小兄弟”可憐巴巴地躺在左側的大腿上,好似被沖到岸邊的小動物。我在浴缸裏感覺滿腔屈辱,千方百計想要憋住眼淚。

就這樣,我與安迪的情緣拉開了帷幕,正趕上四月初那場突如其來、沒頭沒腦的暴風雪。噢,不是今年四月,而是去年四月,當天我一個人在“酒吧”裏幹活,因為瑪戈要去照顧媽媽——我們總是輪換著留一個人在家裏陪媽媽,看看難看的電視節目,這個人也就用不著去“酒吧”上班。媽媽已經撐不了多久了,她連這一年都熬不過。

事實上,那天晚上我心情大好:媽媽和瑪戈正依偎在家裏看安妮特•富尼切洛主演的一部海灘電影,酒吧裏則熱鬧非凡,仿佛每個人都心情正佳。美貌小妞對長相平平的男人們頗為和氣,人們動不動就沒頭沒腦地為陌生人買酒喝,到處喜氣洋洋,一眨眼就到了打烊時間,酒吧裏的客人一股腦兒湧了出去。我正要把門鎖好,安迪卻猛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差點兒一頭撞到我的身上,我能聞到她的呼吸中有淡啤的甜香,一頭秀發散發出柴火的煙味。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呆了片刻……知道吧,當你從來都只在一種場合遇見某個人,要是這個人出現在另一種場合的話,你恐怕一時也回不過神來。此時此刻,安迪居然在酒吧裏,那也行啊,她放肆地笑出了聲,一把將我推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