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艾略特•鄧恩 2010年8月23日(第2/3頁)

“算了,還是不掛了。”他說著對我咧嘴一笑。

我從來不是個嘮嘮叨叨的怨婦,對自己這點不俗之處,我還一直引以為豪,眼下尼克卻逼得我不得不開口念叨,因此我大為光火。我倒是容得下幾分邋遢和懶惰,也容得下稍微有些懶洋洋的生活,我意識到自己身上的A型特質比尼克強一些,因此我盡量不拿自己的潔癖和規劃癖去煩他。尼克可不是那種想得起打掃房間或清理冰箱的人,他的眼裏確實看不到家務活,不過這倒也沒有什麽關系。話說回來,我也確實注重生活品質:我覺得垃圾總不該堆滿得高了出來,臟碟子總不該在水槽裏放上整整一個星期,上面還帶著豆泥餅的殘渣。一個成年人要跟別人同住一個屋檐下的話,好歹總得有幾分該有的模樣吧。可是尼克卻對這些事甩手不管,因此我不得不嘮叨,這種嘮嘮叨叨又讓我大為光火,“你連最基本的幾條也做不到,簡直把我逼得變成了另一個人,我可從來不想變成一個嘮叨的怨婦,別這樣幹,我可饒不了你。”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丟了工作壓力大得要命,對男人來說尤其如此。人們聲稱失業堪比喪親之痛,對尼克這樣工齡很長的人尤其如此,因此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怒火趕到了九霄雲外,“嗯,那你不介意我把衣服掛起來吧?這樣衣服就不會皺了。”

“隨你便。”

我們兩個人雙雙丟了工作,這豈不是一件巧事?我知道我們已經比大多數人幸運,只要一緊張起來,我就上網去查我的信托基金。其實尼克才把這筆錢叫作信托基金,在遇到他之前,我可從來沒有用過“信托基金”一詞,因為這筆錢的數目並不是太多,但我的意思是,這筆錢挺棒,非常棒——多虧了我的父母,我的存款總共有785404美金,然而這筆錢並不足以讓人甩手一輩子不工作,尤其是在紐約。我父母的用意是讓我有足夠的安全感,保證我在面臨學業和職業抉擇時無須一心記掛著金錢,不過他們也並不希望我富到坐吃山空的地步。盡管尼克會拿這筆錢開玩笑,我卻認為父母在這件事上很有風度(鑒於他們剽竊了我的童年才寫出了那套書,這筆錢也算得上實至名歸)。

爸爸打來了電話,問我他和媽媽能不能順便過來一趟,但裁員的事仍然讓我覺得心裏有點兒堵,畢竟這一次是我和尼克雙雙丟了工作。爸爸媽媽說要跟我們聊一聊,如果方便的話他們今天下午就過來,我當然一口答應了,但腦海裏卻一直嘮叨著“沒治了沒治了沒治了”這句話。

我的父母出現在門口,看上去仿佛好好拾掇過一通。父親穿扮得無可挑剔,只可惜遮不住雙眼下的幾條皺紋,母親則穿著一條鮮紫色的禮服裙,在她還受邀出席各種發言和儀式的時候,她就經常穿著這條裙子出席那些場合,她聲稱只有自信滿滿的人才配得起這條裙子的顏色。

父母看上去很是體面,臉上卻隱約有幾分懺色。我領著他們向沙發走去,大家一起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孩子們,我和你媽媽,我們似乎……”父親總算開了口,又停下來咳了幾聲,他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粗大的指節顯得毫無血色,“嗯,我們在財政上似乎遇到了一場天大的困境。”

我不知道此刻該有什麽樣的反應,是吃了一驚、替他們寬心,還是滿腔失望呢?我的父母還從來沒有在我面前親口承認過任何麻煩,我也不覺得他們遇到過多少麻煩。

“事情是這樣的,我們有些不負責任,”瑪麗貝思接口道,“在過去的十年裏,我們一直活得很奢侈,仿佛我們還跟前二十年一樣捧著金飯碗,但事實並非如此,我們賺的錢還不到以前的一半,但我們兩個人不肯認賬,我們……也許可以說我們是‘樂天派’吧,我們總覺得下一本‘小魔女艾米’就會翻身,可惜卻一直沒有等到這樣的時刻。我們做了一連串錯誤的決定,傻乎乎地投資,還傻乎乎地花銷,結果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我們基本上算是破產了,”蘭德說,“我們的房子,還有這所房子,都已經資不抵債了。”

我原本以為父母已經全款為我們買下了這套房子,或者說我原本理所當然地認定父母已經全款為我們買下了這套房,但我不知道他們居然還在付房貸,突然間一陣尷尬刺痛了我的心——尼克說得沒錯,我還真是溫室裏的花朵。

“剛才我已經說過,我們在決策上犯了一些嚴重的錯誤,”瑪麗貝思說道,“我們應該寫上一本書,叫作‘小魔女艾米與可調利率抵押貸款’,不過其中的測試我們通通都及不了格,我們還真是活生生地給世人舉了一個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