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 38(第2/4頁)

直升機飛離米蘭沙阿時醫生曾說:“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是盡可能讓他感覺好受一點。”

伯恩低頭注視著林德羅斯慘不忍睹的臉,在腦海中想像著朋友以前的模樣。他無法回想起那張面孔上的所有細節。法迪手槍中射出的點四五口徑子彈在馬丁頭部的右側炸開,把他的右眼眶和半邊眉骨打得稀爛。外科醫生設法止住了流血,但由於這一槍是近距離射擊,嚴重的槍傷已經足以讓馬丁體內的重要器官停止工作。據外科醫生說,創傷的疊加效應已發展到很嚴重的程度,此時無論什麽辦法都已經無法挽救馬丁的生命。

馬丁現在睡著了,但睡得很不安穩。伯恩看著他,心中充滿了憤怒與絕望。這種事為什麽偏偏發生在馬丁身上?他為什麽不能讓他活下來?他知道自己如此痛苦的原因是無能為力。最後一次見到瑪莉時他心中的感受也是如此。無能為力,這是伯恩惟一無法容忍的情緒。讓他惱火萬分的無能為力之感深深地藏進了他的心靈之中,就像是一塊怎麽都搔不到的癢處,又像是他無法喝止的嘲笑聲。

他沉著嗓子怒罵一聲,轉開了臉。直升機現在已爬升到群山上方的高空,於是他打開手機,又撥了莎拉雅的號碼。振鈴聲響了起來,這是好事。但莎拉雅還是沒接電話,伯恩又覺得有些不妙。這回他在莎拉雅的語音信箱裏簡短地留了言,提到了敖德薩。這條神秘的留言只有莎拉雅本人才聽得懂。

然後伯恩又撥通了戴倫的手機。他還待在佛羅裏達那邊。

“我遇到了一個問題,只有你才能解決。”伯恩直截了當地說道。

“說吧。”

他們倆交談時往往都這麽言簡意賅。

“我需要一整套東西。”

“沒問題。你在哪兒?”

“離華盛頓大約還有十個小時。”

“好。泰隆手裏有我的鑰匙,他會把你要的東西備齊。杜勒斯機場還是裏根國家機場?”

“都不是。我們打算在安嫩代爾以南十八公裏的地方降落,”伯恩說著報出了飛行員告訴他的那個弗吉尼亞州的坐標,“那地方就在西斯坦實驗室名下的一塊地產的最東邊。謝了,戴倫。”西斯坦實驗室是維爾迪克聯合技術公司的附屬機構。

“別客氣,夥計。我自己要是能在那兒就好了。”

伯恩掛斷電話的時候,馬丁的身子動了一下。

“傑森。”

馬丁的聲音很微弱,伯恩把耳朵湊到了朋友的嘴邊。撕裂的肌肉散發出的氣味中混雜著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氣息,聞之令人幾欲作嘔。

“我在這兒呢,馬丁。”

“冒充我的那個人——”

“卡裏姆。他是法迪的弟弟,這我已經知道了。馬丁,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全都弄清楚了。起因就是康克林派我到敖德薩執行的那次任務。當時我和莎拉雅在一起,準備和她的線人接頭。有個年輕女人朝我們沖了過來。她是薩拉·伊本·阿謝夫,卡裏姆和法迪的妹妹。我朝她開槍時以為打中了她,其實並沒有。開槍擊中薩拉的是法迪的一名手下。那家夥把薩拉打死了,因為她在和別人偷情。”

馬丁用僅有的那只眼睛盯住了伯恩,盡管眼眶通紅,他的眼睛裏仍舊燃燒著活力。“傑森,你一定得……抓住……卡裏姆。”他急促地喘息著,呼吸很不均勻,喉嚨裏堵著粉紅色的黏液和鮮血。“他最狡猾……布下棋局的就是他……他就像是……天哪……守在網中央的……蜘蛛……”

他的眼睛睜得老大,隨著傳遍全身的陣陣劇痛抽動著。“法迪……法迪只是……名義上的……領袖……他只是恐怖分子的……集合點……卡裏姆才是……真正……危險的人。”

“馬丁,你說的每個字我都聽見了,現在你得休息。”伯恩勸道。

“不,不行……”一陣古怪的狂熱似乎控制住了林德羅斯。他的身上仿佛放射出了小恒星一般強大的力量,把伯恩都籠罩在其中。“等我死了……有的是……有的是時間……休息。”

他又開始流血了。外科醫生俯下身用紗布墊給他擦拭,那塊紗布很快就浸透了鮮血。

“傑森,卡裏姆不光是想……襲擊美國。他還想……對付中情局。他恨我們……對我們所有人……抱著刻骨的仇恨。所以……所以他才……甘願賭上一切……甘願冒著失去生命和靈魂的危險……打入中情局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