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似曾相識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方木每天去公安廳上班,按照邊平的安排籌備那本案例匯編。手裏忙著,心思卻不在這本書上。他在等待著專案組那邊的消息。同時,他也時刻關注本地媒體,除了要把每天的報紙翻來覆去地看幾遍,網上的本地新聞欄目也時時瀏覽。

下一個被害人,會是誰?

不過,從近日來的新聞性質來看,分局長的戲言竟然變成了現實——負面新聞的數量有所減少,從惡劣程度來看,也多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方木相信這絕不是因為媒體對此類新聞的報道和渲染有所收斂。在他們看來,具有爆炸性和轟動效應的新聞才是最有價值的。在某種意義上,這就是新聞工作的生命線,也和媒體工作者的前途與經濟效益直接掛鉤。有時,為了追求新聞效應,甚至僅僅是為了迎合民眾的心理,他們會失去客觀公正的立場,片面誇大甚至是虛構某些“事實”。在一切皆可以產業化的當代,為了吸引眼球而不擇手段,實在是他們無奈卻又必然的選擇。

不過,就像分局長所說的那樣,這“未必是壞事”。一個所謂“仗義出手”的懲罰者,的確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讓作惡者有所顧慮。C市的市民們似乎重新理解了這樣一句古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個城市的道德水平仿佛一下子提高了很多。不知道有多少惡言在出口前生生憋住,不知道有多少惡行在下手前心生猶豫。也許他們的行為不至於招致司法機關的嚴懲,但是誰知道會不會被“他”選作目標呢?

畢竟,誰也不想讓報應落在自己身上。

今天下午,方木去C市師範大學開了個碰頭會,和心理研究所的課題組成員商討課題進度和分配任務。會議很快結束,方木看時間還早,就在C市師大校園裏溜達了一圈。雖說是母校,但是幾年沒有回來,校園裏的變化讓人驚訝,很多地方都不再熟悉。正所謂物是人非,看看校園裏那些比自己足足小了十多歲的大學生們,方木很快就感到索然無味。現在回公安廳,坐不到一個小時就會下班。如果去分局,一來無事可做,二來也不想引起楊學武的誤會。想了想,方木決定去接廖亞凡下班。

來到住院部的護工休息室,房間裏卻只有一個正在打毛線的中年女護工。方木四下看了一圈,問道:“廖亞凡在麽?”

“小廖啊,出去了,好像在雜物間。”女護工上下打量了方木幾眼,“你貴姓?”

“姓方。”

“哦哦……你是小廖的男朋友吧。”女護工頓時熱情起來,忙不叠地讓方木坐下,“小廖經常提起你,你們要結婚了是吧?”

方木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支吾了幾句就急忙退了出來。

所謂雜物間,不過是樓梯下面隔出的一個小小空間,平時用來存放拖布、水桶之類的保潔工具。剛走下樓梯,方木就看到廖亞凡坐在最後兩節台階上抽煙。

她一臉倦容,穿著淡藍色的護工服,頭發盤在腦後,挽成一個髻,兩條長腿隨意地搭在樓梯上,膝蓋並攏,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間夾著一根香煙,已經快要燃盡。

看到方木,廖亞凡愣了一下,右手本能地往身後藏。不過,她的神色很快又放松下來,嘬了一口煙頭後,扔在地上踩滅。

“還有煙麽?”她向方木伸出手來,“再給我一根。”

方木皺皺眉頭,還是掏出煙盒遞給了她。

“怎麽躲到這裏了?”

“醫院裏不讓抽煙。”廖亞凡抽出一根,熟練地點火,“憋壞了。”

方木瞄瞄樓梯上方,不時有人匆匆而過。他低下頭,看著以手托腮,噴雲吐霧的廖亞凡。

“少抽點吧。”

“這盒煙我都抽了一個星期了。”潛台詞是:已經夠給你面子了。

方木無語,只能耐心地站著等她把煙抽完。

轉眼間,那根煙就消失了大半根。廖亞凡看看方木,語氣冷淡:“你怎麽來了?”

“哦,今天下班比較早。”方木聳聳肩膀,“順路接你回家。”

廖亞凡哦了一聲就不再開口,一心一意地吸煙。兩個人沉默地站在樓梯間裏,無聊地看著煙霧在彼此之間升起、消散。

“你先回家吧,我可能得晚點走。”廖亞凡扔掉煙頭,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灰塵,“今天送來了好多病人。”

“沒事。我可以等你。”

廖亞凡看看方木,似乎對他突如其來的耐心感到意外。

“你隨便吧。”

說罷,她就鉆到雜物間裏,拎出一個水桶和兩個拖把。方木從她手裏拿過這些工具,示意她在前面帶路。

廖亞凡伸手去搶:“你幹嗎啊,讓班長看到該不高興了。”

“正好我也沒什麽事,”方木伸手把她的胳膊擋開,“你也挺累了,我可以幫你幹點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