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離奇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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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車上,何軍有些擔憂地問我:“要不要跟張隊長打個招呼啊?你這不辭而別,他要是知道是我送走的,我可擔待不起啊。”

“放心吧。第一,我不是罪犯,這個你知道的;第二,我留下來是為了給警方提供幫助。現在他們連我的生命安全都不能保證,我為什麽還要留下來?!走吧,就算是張隊長怪罪下來,我也不會出賣你。我就說是搭順風車走的,他們哪裏查得出來?”

車子雖然開上了路,何軍還是忐忑不安。

我看了下表,此刻是下午六點多。從這裏開車到宜昌需要五個小時左右,也就是夜裏十一點多,那個時間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飛上海的航班。但是,只要能離開木魚就行的那種“勝利大逃亡”的心理讓我感到莫名的興奮和刺激。

窗外的景色已經沉入夜幕中,微弱的汽車照明燈照亮的一小片一小片的山石和草木呈現出陰郁的氣質。

何軍全神貫注,死死地盯著前方,一言不發。他的內心也一定十分懊喪吧。把我從千裏迢迢外的上海叫到這裏,原本是熱心想促成一件好事,沒成想卻給我也給他自己帶來了這麽多的麻煩。

我想到自己還曾經懷疑他和采藥人串通起來設局騙我,我的心裏不免泛起歉意,但嘴上又不知道該怎麽表達。

就這麽著,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彼此保持著沉默。車廂內十分安靜,只聽到窗外呼呼的風聲。不久,車子走過標有“神農架歡迎您再次光臨”的拱形門廊,這意味著幾天以來驚心動魄也好擔驚受怕也好的狼狽不堪的日子被我漸漸拋在身後。

何軍點上一支煙,忽然意識到我在身邊,順便也給我遞來一支。我原是不抽煙的,可也下意識接過,點上,搖下窗戶,讓吐出的煙鉆過玻璃的縫隙,散化在潮濕的神農架山野中。

正在閑情野趣之中陶醉的時候,我的眼前忽然白光一閃,就聽見何軍大叫一聲,車子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側翻,重重地落在地上。在強烈的碎響聲響起的同時,我失去了知覺。

我被身體劇烈的灼熱感喚醒。我掙紮著坐起來,發現自己倒在一片灌木叢中。不遠處,四輪朝天的車子開始燃燒,我急忙尋找何軍的影子,大叫他的名字。可無論我怎麽呼叫,也沒有任何回音。我慌了,一下子站起來,忍著身上的疼痛,向燃燒的車子一瘸一拐地移過去。可是還沒有等我跑到地方,車子突然爆炸,一團濃煙裹著火球升上天,就像是一朵小型的蘑菇雲。我被氣浪一下子推倒在地,頭磕在鋒利的石頭上,再次失去了知覺。

2

睜開眼,已是第二天上午。我第一眼看到的是木魚醫院那個醫生的臉。他見我醒來,朝我笑了笑。

“早!”他的語氣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我花了差不多三分鐘的時間才理清楚了自己目前的狀況。

“何軍呢?”

“他燒傷得比較厲害,不過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有多嚴重?”

“皮膚的百分之四十屬於重度燒傷。”

“他醒來沒有?”

“沒有。”

“我可以去看他嗎?”不等醫生回答,我已經支起身子。醫生忙上前扶住我。

“你應該安靜躺著。”

“請讓我現在去看看吧。”我內心對何軍有說不出的歉意,急於立刻看到他。

醫生扶著我下床,我的腳後跟一落地,身體不由得震動了一下,一股錐心的疼痛兇猛襲來。我用手一摸,這才發現我的頭上纏著厚厚的一圈紗布。

見到何軍後,我根本認不出那是他。他躺在一個塑料薄膜圍起來的帳子內,身上插滿了管子。他的臉腫得像個大號的蛋糕。

一位三十多歲的女人守候在一旁,見我進來就站了起來,沖我勉強一笑,問道:“是阿甘先生嗎?”

我點點頭。

“我是何軍的老婆。”

我帶著歉意再次點點頭,沒想到她先開口道歉。

“對不起啊。何軍真是的,開車不小心。白天喝了那麽多酒,我勸他不要出車,他偏不聽。你看,惹下這樣的禍,還連累了你。”

一聽到白天喝酒的事情,小飯館裏的一些畫面開始在大腦裏回放,我的心裏更加不是滋味兒。何軍是為了陪我才喝的酒,又因為我突然要離開才開車送我上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內心深深地自責,卻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長嘆一口氣,我對何軍的老婆說:“這不是何軍的錯。不用擔心,如果在這裏治療得不好,我送他去上海治。”

何軍的老婆十分感激地流下淚水。

我不願再多說,匆匆離開了。剛一出門,就遇到了正向我走來的張隊長。我的表情頗為尷尬,他卻很關切地拉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