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四裏 偷心(第5/12頁)

書生走到祠堂正屋前的台階上,仰頭看著破舊巍峨的建築。

邱老四喝道:“別進去,等大號問過村民後再說。”

書生收回推門的手,不以為然地看一眼邱老四,解下背上的背包,從裏面掏出一付撲克牌。肥油歡叫一聲:“太棒了,書生,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書生道:“反正大家閑著也是無聊,就先玩玩撲克吧,你們還有誰加入?”

風韻丹搖搖頭:“我不會?”

邱老四心事重重,仰頭向天發呆,對書生的話充耳不聞。

“我來。”小號舉起手。

“還差一個。”書生朝我看看,卻不敢出口相邀,大概是因為我面相太兇惡了些,看起來像個亡命之徒。

肥油滿臉堆笑地看著我:“胡子,要不你來湊個數吧,大家玩玩。”

我不想掃他們的興,應承了一聲。小號取出一份報紙,在樹陰下鋪開,四個人席地而坐,玩開了“鬥地主”,豐韻丹也笑眯眯地蹲在書生旁邊觀看。

鬥了十幾局牌,書生贏了不少錢,看樣子這家夥像個職業賭徒。連帶蹲在他身邊的豐韻丹也分了不少紅。

肥油輸得急了,說:“豐韻丹,你到我這邊來,你是個財神,蹲哪哪贏錢,你可不能老照顧書生一個人。”

豐韻丹媚笑著站起來,左右觀望了下,忽然出聲道:“大號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邱老四聞聲從樹根那裏站起來,看來他是太困了,靠著巨大的樹根打盹竟睡了過去。牌桌上不知日月,我一看表,時間已經過去四十多分鐘了。邱老四揉揉眼睛問:“大號還沒回來?”

小號的表情也著急起來:“我哥,他不會出什麽事吧?”

“娃子他個娘呦,不帶著娃子走呦……娃子那個寶呦,別走那麽早呦……”淒厲古怪的歌聲又傳了過來,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樣。

“出去看看。”邱老四一馬當先,躥了出去。我們也紛紛扔下手中的撲克,跟著他走出去。只有肥油輸了錢不甘心,還在嘀咕:“就這麽完了,啊?那回來咱們繼續啊。”

就在祠堂外面,我們見到了那個瘋子。衣衫襤褸,汙穢不堪,亂蓬蓬的頭發裹著一張黃黑的瘦臉,一雙眼卻是亮晶晶地,唱著那首淒厲的歌,蹦蹦跳跳隨手采摘些樹葉野草朝嘴裏塞。

小號道:“問問他看見我哥沒有?”

邱老四眉毛一豎:“問個屁,看他這樣,能問出個鳥來,咱們自己找。”

瘋子歪歪扭扭朝祠堂裏走去,豐韻丹皺眉:“四哥,我們的行李可都在那裏的呢。”

“留一個人在這裏看住行李。”

肥油正懶得走動,等的就是這一句話,連忙舉手:“我,我留下幫你們看東西。”

村子的人都不大願意和我們多說話,見到我們臉上照常浮現笑容,可等到我們開口問問題時,他們就如避瘟神般地躲開去。真讓人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害怕我們?

想想這件事情真的很荒唐,按照邱老四的說話,我們應該很害怕這裏的村民才對。可現實卻是,他們如此地害怕我們,倒仿佛我們不是人,而是鬼魅一般。

我們在祠堂的外圍繞了半個圈子,小號手朝前一指說:“那就是牛屠戶家。”

果然,我們聞到一股濃咧的肉香。牛屠戶家的房子和別的村民的房子比起來還算好一點,但也是古舊殘破,大門前懸掛的兩個燈籠,在風吹雨打中只剩下一個竹頭編制的框架和底端拖在空中的絲絲破布,證明著它仍然穿存在。

院子門開著,我們小心翼翼地跨進去。院子裏和外面一樣是泥地,雜草叢生,兩根支撐著懸梁的木柱在風的問候下吱吱作響,好似垂垂老矣隨時都可能告別喧繁世間的老人家。真不知道人家是怎麽有勇氣住在這隨時可能倒塌的建築裏的。

“有人嗎?牛屠戶在家嗎?”小號大聲叫。

屋子破爛的大門吱呀一聲洞開,半天卻沒有人影出現。屋子裏面黑乎乎的,從外面看不清裏面的情形。洞開的門像張開的怪物的嘴,仿佛隨時能撲過來將我們吞噬,豐韻丹害怕地縮到我的後面,低聲顫抖:“沒人,鬼……鬼屋。”

邱老四斥道:“別自己嚇自己!”擡高聲音問,“有人在家嗎?”

“是來買豬心的?”屋子裏懶洋洋地飄來一個厚重的男中音,“門不是給你們開了嗎,自己進來。”

“我們不是來買豬心的,我們是來找人的。”邱老四擡腳想往門檻裏跨,想了想又把腳縮了回來。

“牛老哥,你有沒有看到我哥哥。”小號擔心兄長的安全,沒邱老四那麽顧忌,“我哥哥,就是今天一大清早來找你買過豬心的,他剛才來過沒?”

“不買東西就走吧,剛才沒人來過。”那聲音依舊懶洋洋的,有種看破世情,什麽都不在乎的味道。相比這個村子裏其他人的沉默,牛屠戶的話是算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