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滄波渺渺(第2/18頁)

白秀才道:“吳若水,吳知古,這可真奇怪。”張玨道:“奇怪在哪裏?”白秀才道:“張將軍可知道當年我大宋滅南唐的關鍵?”張玨道:“在於火箭。”

白秀才搖頭道:“你當將軍當得太久了!該多讀些史書才對。大宋滅南唐的關鍵,在於一個叫樊若水的人,他原是南唐士人,因不得志而叛國,是他向太祖皇帝進獻架浮橋之策,從而解決了我軍不習水戰的問題,堪稱平定南唐的最大功臣。最奇的是,此人後被太祖皇帝賜名樊知古。”

張玨道:“那應該是北宋初年的事了,跟眼前這吳知古有什麽關系?”白秀才道:“沒什麽關系,我就是偶爾想了起來,提上一句。”沉吟半晌,道:“其實我對吳知古的來歷也不清楚。這樣,我先去隔壁看看,至少能確認這個女道士是不是真的吳知古。”走出幾步,又回頭道:“多謝張將軍。”

張玨不解地問道:“如何要謝我?”白秀才道:“多謝你對我的信任,將這麽大的事告訴了我。雖然也是因為你知道我是朝廷暗探,多少可以幫上你的忙。”嘆了口氣,道:“要知道,在這樣的亂世,信任和真情,那可是人間最寶貴的東西。張將軍信任我,我很榮幸。你我不便同時出現,勞煩將軍在茶肆等我,我去去就來。”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張玨肩頭,自出去了。

張玨便自行倒了一碗茶,一口氣喝了。忽聽到有動靜,似是從西面梅林中傳來,左右無事,便走進林子查看。隱隱見到一棵老梅樹後藏有一人,忙問道:“是誰在那裏?快些出來。不然我可要過來捉你了。”

那人抖抖簌簌地走了出來,卻是全城兵士正在到處搜捕尋找的安敏,披頭散發,只穿著單衣,還光著雙腳,模樣十分狼狽。

張玨尚在驚愕中,安敏已認出了他,驚喜地叫了一聲:“小張將軍!我總算遇到你了!”撲了過來,投入張玨懷中,哭道:“看來菩薩聽到了我的許願,我們果真又再見面了。”

一陣幽香直入鼻中,也不知是安敏的體香,還是落在她身上的梅花花瓣香。

張玨一時不明所以,安敏正受到全城通緝,她突然如此衣衫不整地冒了出來,還主動投懷送抱,顯是受了極大的驚嚇。一時不及盤問更多,當即脫下自己的綿衣,為她穿上。忽見她手腕上有一圈圈青紫瘀痕,顯是為人捆綁所致,不由愣住。好半晌,才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安敏道:“他們……他們欺負我……嗚嗚……”

她只是哭個不停,張玨從未遇到這種場合,也不知道如何勸慰,只好幹站在一旁。

安敏忽轉頭見到張玨在山風中瑟瑟發抖,不禁一怔,止住哭聲,笑了起來。張玨道:“你又哭又笑的,像什麽樣子!”安敏一聽,登時又嗚咽著哭了起來。

張玨忙道:“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該這麽說你。”安敏抽抽搭搭地道:“我剛才哭,是因為我被人欺負,心中難過。我現在哭,是因為除了小張將軍你之外,世上再也不會有人對我這麽好了。”

張玨問道:“為什麽這麽說?你的父母呢?你不是還有兄長嗎?”安敏哭道:“沒有了,再也沒有了。我害死了我娘親,因為我不聽話偷跑出來,我娘親氣得發病死了,是我害死了我娘。”愈發“哇哇”大哭起來。

她真情流露,如此情狀之下,當不會再有謊言,再也不會有人認為她是什麽奸細。

張玨生怕旁人聽見,又見她雙腳磨破流血,忙抱她回到家中,將她放到椅子中坐下,柔聲道:“你先歇一會兒,等我妹妹回來,讓她給你找衣服鞋襪換上。”

他心中疑慮甚多,既然再度與安敏重逢,即便有憐香惜玉之心,也必須得先盡公職,道:“我有些話要問你,你可願意告訴我實話?”安敏道:“嗯,反正我也沒有別人可以訴說了。”又哭出聲來。

張玨最怕她哭,忙道:“好了,不要再哭了。昨晚你對我說,你是出來救你兄長的,剛剛又說你是背著父母偷跑出來的。那麽前晚你混到上天梯,又是為什麽?”安敏道:“我不知道阿兄被關在哪裏,只聽說上天梯戒備最嚴密,所以我以為我阿兄被關在那裏。”

這一點,張玨之前早已猜到,此刻再問一遍,不過是想從安敏口中得到證實而已。至於安敏被捕後絲毫不亂,一是因為她自問不是什麽奸細,父親安乙仲又是宋人,張玨終究會弄清楚究竟,不會對她怎樣;二來她本來就是為尋找兄長而來,被人捉住,以為也許會因禍得福,與兄長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