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到家,賈玲幫兒子洗完臉、腳,安排他睡下後,自己也洗了個澡。她穿著睡袍來到臥室,發現丈夫連外套也沒換,穿著整齊地半靠在床頭,仍舊一副憂心忡忡、若有所思的樣子。

賈玲躺到床上去挨著丈夫,不解地問道:“你到底怎麽了?買完那個羊肉串回來就一直心事重重的,你到底遇到什麽事了?”

範尼皺著眉頭輕輕地搖頭,不時嘆一口氣。

賈玲在床上坐起來,翻到丈夫的正前方,雙手捧住他的臉,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範尼,你要這樣到什麽時候?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啊?你遇到煩心事就一句話都不想跟我說?”

範尼望著妻子的眼睛,不一會兒眼神又黯淡下去。“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遇到了什麽事就怎麽跟我說。”

範尼把頭低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他擡起頭來,突如其來的問了一句:“賈玲,你說這世界上真的有‘鬼魂’嗎?”

賈玲顯然被嚇了一跳,她渾身抖動了一下,說:“什麽意思?”

範尼眉頭緊鎖著說:“我剛才在那個燒烤攤旁等著烤羊肉串時,聽到一個年輕人在講什麽‘恐怖故事’,他說這是幾個星期前發生在本市的真實事件——希爾頓酒店的一個服務生在打掃309號房間時發現……發現了……”

賈玲將被子抓起來裹住身體,小心地問:“發現了什麽?”

範尼講的時候自己都感覺毛骨悚然:“他在309號房間的衛生間裏擦洗浴缸時,看到了一個女人的倒影……而且,那個女人,她穿著紅色的旗袍,全身是血!”

“啊……天啦!”賈玲被嚇得臉色煞白,後背發麻,她驚恐地捂住了嘴。

範尼望著賈玲:“他看到的,是……朱莉的亡魂,對嗎?”

“別說了!”賈玲恐懼地搖著頭說,“別再說了,太可怕了!”

“可感到害怕的只有我們!”範尼說,“那些聽‘故事’的年輕人全都不屑一顧,他們認為這只是一個拙劣的恐怖故事而已!”

過了好一會兒,賈玲稍稍平靜了一點兒,她掖緊身上的被子問:“那又怎麽樣?”

“這說明,那些年輕人根本就不知道十年前希爾頓酒店的309號房間確實發生了這樣一件事——那麽他講的這個‘恐怖事件’,難道是真的?”範尼難以置信地說。

“不,這不可能。”賈玲搖著頭說,“你自己都說了,他們只是在‘講故事’而已,可能是他們當中的某一個人恰好編了一個恐怖故事,這個故事和十年前的慘劇有某些巧合而已。”

“巧合……”範尼抿著嘴,搖著頭說,“不可能有這麽巧的事。為什麽恰好是‘309’號房間?為什麽恰好是一個穿著‘紅旗袍’的‘女人’?為什麽……恰好是‘滿身的鮮血’?”範尼哀傷地說,“為什麽所有的一切都跟十年前發生的事完全一樣?”

賈玲打了個冷噤,竭力壓抑住自己的恐懼感,說:“範尼,我覺得……會不會是這樣——十年前那件事曾經轟動全市——雖然現在過了這麽久,已經沒人再提這件事了,但總會有些人還記得這件慘案的。他們以這個為題材來編了一個恐怖故事,所以知情者聽起來就像是真的一樣。”

範尼突然想起那個胖男人說過,他的哥哥在酒店的老服務員那裏打聽並證實到——“很多年前確實發生過這種事”——範尼若有所思地緩緩點著頭說:“你說得對,可能就是這樣,那些無聊的人用十年前的慘劇來編該死的鬼故事!”

賈玲撫摸著丈夫因憤怒而大幅起伏的背脊,安慰他說:“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了,親愛的。從別人的痛苦中發掘出低級快樂正是這些人的專長和樂趣所在。我們不值得和這種人慪氣。”

範尼一言不發地坐在床邊,但他身體的起伏平緩了許多,賈玲對他說:“去洗個澡睡了吧,親愛的,今天也真是夠疲倦了。”

範尼點了下頭,疲憊地揉了揉脖子,走進衛生間。

淋浴的時候,範尼試圖讓溫暖的水流沖刷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困惑和不快。但只要他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會浮現出那個胖子講故事時嚴肅而陰冷的表情,以及他不斷強調的那句話——“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就發生在幾個星期前”。範尼在心中反復自問:那家夥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在編故事?

等等,幾個星期前?

範尼猛然睜開眼睛——對了,我怎麽這麽笨!很簡單就能證實到這件事的真實性啊!

他趕緊關掉淋浴器開關,連身體都來不及擦幹,披上浴袍就走了出來,急匆匆地來到書房。

在書櫃頂端的一個小盒子裏,範尼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樣東西,他輕輕地撫摸著它,暗忖道——我知道怎麽去驗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