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徐蕾在廚房裏忙個不停。她往最後一道菜裏撒了點兒蔥花,將它小心翼翼地端到飯廳——餐桌上已經擺著好幾道佳肴了。徐蕾站在餐桌旁看了一會兒,將兩道菜的位置調換了一下,使整桌菜看起來更加協調,讓人賞心悅目、垂涎欲滴。

她又從廚房拿出兩副碗筷擺好。忙完這一切,徐蕾滿意地望了一會兒餐桌,將圍裙從身上解下來,朝臥室走去。

她來到臥室門口,輕輕地推開門。一個穿戴整齊,但面容憔悴的男人半倚著躺在床頭,此時正歪著頭望向窗外。他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徐蕾來到丈夫身邊,輕柔地說:“親愛的,吃飯了。”

羅威轉過頭來,面無表情地說:“你們先吃吧,我這會兒還不餓。”

徐蕾坐到床邊,握住羅威的手:“別這樣,去多少吃點兒吧,我今天做的全是你愛吃的菜。”

羅威又望向窗外,輕輕嘆了口氣:“可我實在是沒什麽胃口。”

徐蕾用手將羅威的臉轉過來,迫使他面對自己。“羅威,別再想那件事了,那不是你的錯,警察也是這麽說的,對嗎?那只是個意外而已,你不用為了這件事而反復自責。你已經連著兩天沒像樣地吃一頓飯了,你打算一直這樣萎靡不振下去嗎?”

羅威盯著徐蕾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神色很快又黯淡下去。“不,你不會懂的,你根本就不明白……”

“那就說出來,讓我明白你究竟在想什麽,也許我能替你分擔。”

沉默了一會兒,羅威再次嘆氣道:“嚴鴻遠教授是我讀大學時的導師,他一直認為我在心理學方面有著過人的天賦。所以,他將自己畢生所學對我傾囊相授,並且給予我很多幫助和關懷……我今天能有這樣的成就,一大半都要歸功於嚴教授……”

羅威停頓了一會兒,接著說:“我事業有成,卻因為太忙而十年都沒有去看望過他——這本來已是大大的不對了。沒想到,嚴教授主動來找我,卻這樣慘死在我的辦公室裏……”

說到這裏,羅威痛苦地抱住頭,嗚咽起來。

徐蕾抱住羅威,安慰道:“可這確實是個意外啊!人生中有太多的意外是我們難以預料的……你就別再折磨自己了,想開些吧!”

羅威緩緩擡起頭來,注視妻子良久,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了,別再想了,你要振作起來。反正你的心理咨詢中心也要停業半個月,不如我也向公司請年休假,我陪你出去旅遊一下,散散心?”

羅威苦笑了一下:“我現在哪有心情去旅遊,還是呆在家裏休養一下吧。”

“那也好。”徐蕾站起來,將羅威從床上拉起來,“現在先去吃飯,菜都要涼了。”

羅威站起來,深深地吐了一口氣——是啊,不能再消沉下去了,得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才行。

夫妻倆從臥室走到飯廳。在餐桌旁坐下來,羅威才想起:“羅尼呢?這都六點半了,他怎麽還沒放學?”

“你都忙糊塗了。”徐蕾說,“今天是周末,兒子不上學,他到同學家玩去了,說晚飯不回來吃。”

“哦。”羅威應了一聲,他看了一眼餐桌上豐盛的菜肴。“還真都是我愛吃的菜呢。”

“那你就快嘗嘗吧。”徐蕾夾了一條紅燒魚到羅威的碗裏。

羅威嘗了一口,連連點頭:“嗯,還是那個味兒。”

“當然。”徐蕾有幾分得意地說,“這魚我可不是買的市場上剖好的那種,是活魚拿回家來現殺的。”

羅威又吃了幾口其它菜,忽然放下筷子不動了。

“怎麽了,接著吃呀。”徐蕾又要給羅威夾菜。

羅威擺了擺手,眉頭又緊皺起來,他猶豫了一會兒,說:“其實,那天下午,有一件事我沒跟警察說……”

徐蕾見話題又扯到了不愉快的事情上,忙說:“現在別說那件事了,好嗎?吃完飯再說吧。”

“不,你聽我說完。”羅威露出不安的神情,“這件事太奇怪了,我想了兩天,也想不通這是怎麽回事。”

徐蕾有些不情願地問道:“什麽事太奇怪了?”

羅威擡起頭,望著徐蕾說:“實際上,嚴教授在死之前——也就是他剛進我辦公室來時,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徐蕾沒有打岔,等待著羅威繼續說。

羅威竭力回憶著:“他剛一進門我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嚴教授似乎顯得非常緊張和恐懼,他反復說著‘我就要死了,就是今天,我活不過今天了’!”

徐蕾嚇了一跳:“什麽?你是說……他早就知道自己那天要死?”

“而且,他後來看了一下表,顯得更加緊張了,說什麽‘時間快到了,沒時間向我解釋了’,然後交待我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我當時就有一種怪異的感覺——他在跟我說這些話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說遺言一般!之後,他轉身離開,接下來,意外就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