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怎麽看?”走在路上,梁野問身邊的助手紀霖,為了能即時梳理思路,他們選擇步行。

“你指什麽?”

“聶明。你覺得他會不會是兇手。”

“我不太確定。”

“你可以說說你剛才和他接觸後的感覺。”

“我記得,是你告訴我要用事實和證據說話,而不要過分相信自己的感覺。”紀霖笑著說。

“那是指如果你要定一個人的罪——但在那之前,你仍然可以用直覺去判斷。”

“梁野,你現在這麽問我,是不是因為你也對他捉摸不透,才想看看我是怎麽想的?”

梁野停下腳步,點了一支煙:“我辦了幾十年的案子,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詭秘,棘手的案子——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麽摸棱兩可,似乎存在著很多種可能性。至於這個聶明——你有沒有注意到,他所說的一切,似乎都很有道理;但仔細一想,又發現完全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他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老實說,如果他真的是我們的對手,那這件事情的難度可想而知了。”

“確實,他至始至終都保持著一種冷靜的態度和清醒的思維。我無法判斷他侃侃而談分析的那些話是早就準備好了來應付我們的,還是確實是他的臨場反應。”

“我故意將對他的懷疑、這件案子的諸多線索、疑點直言不諱地告訴他,目的就是引誘他多說話,看能不能發現他的破綻,沒想到他的回答竟然如此滴水不漏!而且我設計的一些心理陷阱——比如我故意沒告訴他宋律師是自殺還是他殺——也完全沒能麻痹到他,如此看來——”

“這個聶明要不就是清白無辜,要不就是一個極度危險的高智商犯罪。”紀霖接著把話說完。

“正是如此。”

“那麽,我們下一步怎麽辦?仍把他定為第一嫌疑人?”

梁野狠狠地吸了一口煙,再將煙頭掐滅在一棵香樟樹的樹幹上,說:“我已經想好了,我知道怎麽辦。”

警察走後,聶明的父母立即趕到兒子的房間,問長問短。

聶明不知道該怎樣向父母解釋這樁錯綜復雜的事件,他也不敢講——怕引起父母的擔心。

“不管怎麽樣,請你們相信我。我絕對沒做什麽違法的事。”聶明對父母說。

“那你為什麽不能把發生了什麽事講出來?”父親問道。

“因為我實在是講不清楚,這件事太過復雜了——但實際上卻根本不關我的事,我純粹是因為一些誤會才被牽扯進來的。”

“你說出來,我們也許能幫上你的。”母親仍不死心地說。

“好了,媽媽。我這兩個月實在是倒黴透了,讓我煩心的事還不夠多嗎?現在我想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可以嗎?”

聶明的母親還想說什麽,被丈夫制止了。聶明的父親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好吧,我們不再強迫你。如果哪一天你想告訴我們,你自然會說的,對嗎?”

聶明肯定地點了點頭。

父母轉身離開,聶明關上房門。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深深吐了一口氣,閉上眼睛。

其實,這個暑假何止用“倒黴”來形容,簡直是可怕至極——短短的一個多月,圍繞在自己身邊就已經死了兩個人。而自己,竟成了警方的頭號嫌疑人。

聶明睜開眼睛,開始清理自己混亂的思緒——他打算把發生的所有事情從頭到尾地回憶一遍。

首先,是那場意外的車禍。於成在車禍中喪生,臨死前留下一個奇怪的遺言;之後,在於家莊園,他們一起找到了那個“小本子”,老律師看完後,留下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再接下來,宋律師不明不白地墜樓身亡,又留下一些看不懂的神秘留言,而那個小本子,也失蹤了……

現在看起來,那個神秘的“小本子”毫無疑問是最關鍵的線索——所有的事情都是因它而起,並且以它為中心。

想到這裏,聶明忽然產生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那一天看這個小本子的,並不是宋律師——而是嚴格按照於成的遺言,由自己來看那個本子的話——那麽,那一天晚上死的人,會不會就是自己呢?

聶明感到背脊一陣發涼。

現在,那個小本子已經不知去向。聶明的直覺告訴他,那個小本子絕對已經落到某人之手,而那個人,當然就是殺害老律師的兇手!

突然,聶明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那個本子,是被做過手腳的!宋律師在看完那個本子後,將本子的秘密告訴了自己——這個本子只有中間所夾的30頁才是關鍵內容,其他的全是幌子!

梁野說,老律師見過的最後一個人便是自己,這豈不是表示——現在知道這個本子秘密的人,就只有自己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