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蘇聯制造 第九話 空洞的噩夢

司馬灰祖傳的“金點相術”,能辨識天地萬物,唯獨沒有提到“時間”,此刻他聽勝香鄰說“時間”根本不是任何物質,只是事件運行的“參數”,才若有所悟,這是否說明受保密艙內怪物影響扭曲的並不是“時間”,而是“事件”?

勝香鄰道:“我也不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在”86號房間“自殺之後,這座庫房裏一定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變故。”

司馬灰看四周靜得出奇,這種死寂倒讓人感覺愈發不安。所謂鐵怕落爐、人怕落套,在一切都屬於未知的情況下,很難作出正確選擇。他本來不太在乎生死之事,可現下身負重任,還不想一文不值地去另一個世界報道,所以求生的欲望格外強烈,又尋思付諸行動總好過坐以待斃,就低聲對勝香鄰說:“你跟緊了我,咱們先退向庫房的鐵門。”

勝香鄰答應一聲,二人按照來時方向快步奔向庫門。等二人在黑暗中摸到水泥墻壁,繼續向兩側一找,竟然不見了庫房的鐵門,只有冰冷堅固的粗糙墻體,在兩端無邊無際地延伸出去,再舉頭用“Pith Helmet”安裝的礦燈向上看,所見更是令人心驚,光束盡頭處一片漆黑,完全照不到壓抑低矮的庫房頂壁。

司馬灰瞠目結舌,罵道:“真他娘的邪了!”先是表盤上的時間停滯不動,然後地底倉庫的空間好像也被扭曲了,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

司馬灰束手無策,背靠墻壁站住,一看旁邊的勝香鄰身子輕輕顫抖,想是嚇得不輕,畢竟她和自己這參加過緬共遊擊隊的亡命之徒不能比,就問:“你害怕了?”

勝香鄰心下確實有些發慌,可還是搖了搖頭,她對司馬灰說:“我有許多至親之人,都因綠色墳墓這個地下組織而死,我只恨自己是個女子,沒本事報此大仇。”

司馬灰說:“你可千萬別這麽想,你們這種首都培養出來的人材就是不一樣,物探、化探沒有不懂的,都是飛機上的暖壺——高水平,將來埋葬帝修反的重任還要靠你們來完成呢。而綠色墳墓那夥人就像生存在下水道裏的蟑螂,真正應該感到恐懼的應該是他們才對,咱們越接近羅布泊望遠鏡裏的秘密,他們就越是坐立不安。”

勝香鄰點頭道:“你說的對,無論如何都不該輕言放棄,否則只會令親者痛、仇者快。”

司馬灰沉吟說:“要想活著離開,就必須搞清楚現在的真實處境,我看咱們好像是被扭曲的時間和空間給困住了,也就是這座地下標本庫房,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某種變化,可現實中應該不會存在這種事情,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他說到這裏,不免懷疑眼前所見都是幻相,就在自己的臉上捏了一把,疼得他直咧嘴,揉著面頰道:“應該不是噩夢。”

勝香鄰也是動念極快,這時鎮定下來,仔細思索先前發生的種種事端,似乎有了些頭緒,她對司馬灰說:“也許咱們現在經歷的就是一場噩夢。”

司馬灰說:“我倒是聽說過同床異夢,從不知兩個人還能同時做一個噩夢,何況噩夢中雖然心情焦慮懼怕,卻不會有任何真實感知。”

勝香鄰說咱們正在經歷的噩夢,並不是你我二人所發,而是保密艙裏那個古老生物腦中出現的噩夢。

司馬灰愈發覺得不可思議了,從前有句古話是“蝶夢莊周未可知”,是說莊周以為自己在夢中變為了蝴蝶,其實也有可能莊周自己才是蝴蝶做的一場夢,這句話可以用來比喻真實的不確定性,那些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卻未必真實可信。他問勝香鄰:“你根據什麽情況作出這種判斷?”

勝香鄰說我認為那艙中的標本,很可能不是任何生物,因為蘇聯人給它標注的序列編號,分屬於“原生礦物巖心”,咱們通過觀察窗向內張望的時候,會感到黑暗中有個生物於你對視,還有“A53磁石電話機”裏亡魂的聲音,其實都是自我意識的投射。

司馬灰雖然腦筋活絡,可還是很難理解勝香鄰言下之意,既然保密艙裏裝的是塊“原生巖心標本”,那咱們怎會進入它制造的噩夢之中?什麽又是自我意識的投射?

勝香鄰說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因為“86號房間”泄露出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在物探分隊發現煤炭森林怪物的過程中,有幾個人遭遇了意外,變成了沒有腦波的植物人,任何生命都具有或強或弱的生物電。以人為例,人腦中思索問題的頻率越高,產生的電流也就越強,這是生命活動的基本特征,而保密艙裏的標本,自身並不具備生命機能,卻能夠通過吸噬生物電,產生神經電活動,並且它已經滲透到了整個“地底測站”的所有線纜和電器設備當中,以此作為誘餌將附近的生物吸引到庫房中,只不過這種電流非常微弱,難以持續存在,所以當你再次接通磁石電話機的時候,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