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暗物質 第五話 白化

這溶洞極是狹窄,人在裏面轉身都不容易,司馬灰忽然感到有條滑膩的舌頭舔自己到臉上,在黑暗中也辨別不出究竟遇到了什麽,只得縮身退開半步,就覺一個龐然大物緊隨著撲了過來。

司馬灰的步槍落在了地上,急切間只好摸出“八蓬傘”,這東西迎風就著,火焰“呼”地一聲燃燒起來,眼前頓時一亮,就見面前是條從首至尾三五米長的“舌骨石螈”,這物軀體扁平寬厚,白森森的光滑無鱗,除卻一條長舌浸血般殷紅,身上再沒有半點雜色,常年棲息在地底的無光世界中,顏色對它來說早已經失去了意義。

司馬灰識得這是白化的“舌骨石螈”,因其舌中有骨、蜇伏如石而得名,它終年棲息於陰冷黑暗的巖洞中,以吞噬暗河魚類為生,同時也食腐食屍,此前在地谷中舔噬鉆探分隊屍油的東西,很可能也屬此類生物,地下白化生物大多避光懼火,只要攜帶足夠的燈燭,它們就不敢接近。

司馬灰等人在地台上的時候,都被黑霧般的屍氣沖撞,身上腐晦還都未消除,躲在巖縫裏的舌骨石螈受到腐氣吸引才會突然出現,它被“八蓬傘”的火焰燒灼,也是又驚又怒,奈何溶洞兩壁狹窄,掉轉不開碩大的軀體,只能發狂般地向前猛撲。

司馬灰擋也擋不住,避也避不開,退不上兩三步,就被“舌骨石螈”前肢按住,燒了半截的“八蓬傘”也掉在地上,但覺一陣窒息,心中更是焦急:“要是被這東西從我身上爬過去,非被它踩冒了泡不可,到時肚腸子就得從嘴裏吐出來了。”

這時後邊的羅大舌頭發現司馬灰勢危,拔出獵刀使全力向前一送,正搠在“舌骨石螈”的嘴中,直末至柄,又握住獵刀左右攪動,那“舌骨石螈”被從頭至背戳了個對穿,當即翻起肚皮倒在地上,只剩下四肢還在不住抽搐。

羅大舌頭剛把司馬灰從“舌骨石螈”的屍身下拽出來,就見那支“八蓬傘”快要熄滅的火光閃動中,從溶洞深處探出一張滿是血跡的人臉,正是先前被羅大舌頭扭斷了脖子的工程師田克強。

司馬灰見了此人立刻青筋暴怒,他撿起掉在地上的撞針步槍,“砰”的一槍擊出,此時“八蓬傘”恰好熄滅,黑暗中只見槍火一閃,前方空剩下乳白色的巖壁,卻不見了田克強的蹤影,二人紅了眼,抄家夥上前追趕,可溶洞深處都像天然迷宮般四通八達,磷峋的石筍參差錯落,又有地下水滴落如雨,掩蓋了細微的聲響,躲起個人來根本無從尋找。

司馬灰知道這田克強心理極度扭曲,竟想跟眾人同歸於盡,幸虧石台懸在了狹窄的洞窟內,才脫了此難,沒想到對方也趁機逃入溶洞。一定是找地方躲了起來,準備伺機而動,遲早還會出現。他搜尋無果,又掛念宋地球的安全,只好先退了回去。

這時勝香鄰和通訊班長劉江河正擡著宋地球跟了過來,司馬灰見此地太過狹窄局促,遭到襲擊難以應對,就用刀剜出“舌骨石螈”的腦髓裝在水壺裏,然後帶著眾人繼續向前摸索。這些蛛網般的溶洞密布在地槽底層,洞穴體系呈立體交叉結構,隱秘幽深,路徑忽寬忽窄,時上時下,沒多遠就找到一處石幔環繞封閉的大廳,空間深邃開闊。

眾人都已疲憊欲死,就在一片石幔旁停下,想起剛才的情形,無不心驚肉跳。歇了一陣,先由通訊班長劉江河帶槍執哨,勝香鄰見司馬灰和羅大舌頭臉色十分難看,都是兩眼通紅,閉口不言,又看宋地球呼吸微弱,苦於缺醫少藥,實在是無法可想。司馬灰這才想起還剜出了“舌骨石螈”的腦髓。他當年混跡黑屋時,曾聽一個在鐵道上運煤的老師傅講過,知道這東西能續氣還魂,是味極珍稀的藥材,就讓勝香鄰給宋地球灌服下去,要是命不當絕,說不定還能有救。

勝香鄰不知司馬灰所言是真是假,但有病亂投醫,事到如今,只能信其所言,依法施為。又用毛巾在石壁縫隙裏接了些冷水,敷在宋地球額上。過了好一陣子,終見宋地球的呼吸逐漸平穩,高熱也有所減退,才稍稍放下心來。勝香鄰知道這次遇到“綠色墳墓”派來的特務不同尋常,好像司馬灰緬共人民軍的戰友也在境外遇害了,因此顯得情緒低落,極度絕望,就取出幹糧遞給司馬灰和羅大舌頭,勸他們好歹吃些,然後再從長計議不遲。

司馬灰強行克制住自己的情緒,覺得玉飛燕的事情不該再對勝香鄰有所隱瞞了,就把情況如實說出。勝香鄰父母都已去世,身邊再沒有任何親人,一直有種很強烈的孤獨感,聽了司馬灰所說的前後經過,一時間茫然若失,低著頭垂下淚來。

羅大舌頭說:“香鄰你別哭了,往後我羅大舌頭和司馬灰就是你的親人,咱這脾氣是寧為直折劍,不做曲鉤存,越殺越他娘的要上,這血債遲早要用鮮血來償還,咱們一定得想辦法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