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黑暗物質 第二話 寶骨

通訊班長劉江河先前只顧著照看“宋地球”,並不知司馬灰等人在屍骨旁找到了什麽,直至此刻才發現那卷古籍,他生長於駝隊之中,常聽趕駱駝的老人講述憋寶事跡:

據說西域胡商與江西土人擅用方術,天下之寶,無所不識,然而這兩者卻有所不同,江西術人是在地窨子裏開地眼;西域胡人則是在身上養血珠,所謂血珠,即是江底老鱉體內結出的肉瘤,大如丸球,不甚光澤,所以舊時也稱此法為“鱉寶”。一般是用刀在自己胳膊上挖個口子,將鱉寶埋在肉裏,待到傷口愈合,再遇找寶物便能有所感應。

此類掌故在各地流傳已久,上歲數的人大多知道。當然這其中也不乏以訛傳訛的虛妄之說,因為有些地方落後貧窮,外地來的商人勤懇務實,凡事精打細算,逐漸發了大財,而本地人卻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不思進取,看別人賺錢卻又眼紅,也想不明白自家的生意為什麽不如外來戶,怎麽錢財都讓外地人賺走了?便往往將責任歸咎於是那些外來的憋寶客,說是這夥人施術攝去了秘寶,才使得山脈河流間靈氣枯竭,害掉了此地風水。

在大漠戈壁中也流傳著類似的說法,說是以前的羅布荒漠,到處都是森林湖泊,遍地牛羊,水草豐美,湖中所產的大紅魚捕撈不盡,來自長安、貴霜、安息、大宛的使臣和商旅絡繹不絕,人們使用來自漢朝和中亞各國的錢幣交易絲綢、香料、銅鏡、琉璃。

直到鄯善王要築“泥城”,那城墻蓋一段就倒塌一段,此時有波斯胡人經過,聲稱這城下有“羌羯”,必穴地得之,方可築城。

在得到鄯善王的允許後,波斯胡賈勘察方位,挖開一個很深的地洞,但那裏邊沒有什麽“羌羯”,只有大陶罐裏裝著一枚朽爛的釘子,長不過寸許,洗凈後半青半赤,呈顯玉質。

此後再築“泥城”,便一切正常。不再倒塌崩壞了,國中卻開始地陷水枯,風災沙暴頻生,這才知道西域胡賈從地下挖出的玉釘是“寶骨”,波斯拜火王曾經許下然諾,誰得著它就拜誰為國相,鄯善王失其重寶,後悔莫及,然而為時已晚,隨著孔雀河改道,塔裏木河斷流,泥、樓蘭等曾經繁華顯赫地古代城池,也終於被神秘廢棄在大漠深處,漫化為一片死寂的茫茫沙海,人跡斷絕,空留城郭巍然。

因此至今仍有一種偏頗觀念,西域胡商的憋寶之術都是邪法,專能惑人心智,倘若施術者在體內養血珠時貪心太過,最終會反噬自身,變成活鬼般的行屍。

劉江河自幼跟隨駝隊在大漠中行走,聽這種事情聽得多了,他雖也知道這種腐舊思想,都是早該摒棄的糟粕,但是看到司馬灰居然將這古籍帶在身邊,還要依法施為,才忍不住出言相勸。

司馬灰對這些事早有耳聞,心下根本不以為然,正如宋地球所言:“看問題要看本質,而不要糾纏於表象。”何況趙老憋是用江西土法開的地眼,又不是來自西域的胡人,畢竟這類民間傳說中的憋寶方術裏,盡是些稀奇古怪的方法,一般人連想也想不出來,才會傳得神秘莫測,他認定趙老憋留下的古籍插圖中,一定存在某種暗示,這四幅插畫,很可能是四種憋寶的法子。

司馬灰當年在黑屋埋葬過趙老憋之後,時常回想那兩句暗語的隱意,如今看到憋寶古籍中描繪的插圖,便記起曾聽文武先生說過一個典故,說不定與“黃石山上出黃牛,大劫來了起雲頭”之語有關。

相傳在昆侖深山絕壑中藏有玉膏玉髓,但是那些深澗幽谷,異常陡峭險峻,而且谷底雲霧彌漫,含有致命的瘴氣,什麽人也爬不下去,便有人想出個取寶的法子,先將牛馬騾子一類的大獸帶到山頂,再活生生推落深澗。

牛馬之屬的軀體,最是沉重不過,從那幾千米高的地方自由落體摔下,多會摔得血肉模糊,腐爛後散發出的惡臭,會迅速引來大騖之類的猛禽,此類猛禽體形碩大,能夠淩空攫起牛羊,它們可以直接飛入深澗,撕扯獸肉和內臟,然後騰空拔起,要將腐屍銜回巢穴,此時伏在山頂的取寶者會敲打響器,驚得大騖拋下腐肉。

牛羊摔死在深澗中的時候,屍體的血肉裏會黏滿玉膏,取寶者攆走大騖之後,就可尋獲隨著腐肉黏出的玉髓玉膏,或多或少,就看當時的運氣了,這也是一門掘藏方術,常人不明就理,絕難以想象其中的神妙之處。

那些死掉的法國探險家,背包裏裝著許多樓蘭珍寶,諸如黃金匕首和玉石面具上,都有大片黑斑,似乎是屍血凝結而成。此時推測,應當是法國人勾結憋寶者,利用這古老的法門,才從地槽裏取得珍寶,不過未必是使用牛羊一類的大獸,將死人拋落深淵,也能起到相同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