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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可真的挺好。”他只能這麽說。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與直子之間產生了看不見的隔閡。

雖然她的人格還是直子,但是恐怕她的感性也和學習能力一樣,被藻條美年輕的大腦支配了——平介如此解釋眼前的隔閡,毫無疑問,現在的直子可已看到只有10多歲接子才能看到的東西,而這些東西上了年紀的人是看不到的。

糟糕的是,直子自身並沒有完全意識到這一來自感性方面的變化。不說也看得出來,平介無法跟上這一變化。對他來說,直子雖然有著藻奈美的外表,但他始終都認為她還是自己的妻子。

這天,平介回來得比往常都要晚。當晚有為兩個新員工舉行的歡迎酒會。雖然在第二家酒館喝到中途平介便起身退出,但回到家還是快11點了。他喝的程度正好,心情很舒暢。

到了門口,他一邊脫鞋一邊對屋裏喊了聲“我回來了”。裏面沒有回答。於是,他徑直朝浴室方向走去。浴室裏的燈亮著,裏面傳來了淋浴的聲音。

平介拉開浴室的門,看到的是直子嬌小的後背。

她正用淋浴洗著頭發,當覺察到門的響動後,吃驚地回過頭來,同時手中的淋浴噴頭落在了地上。熱水毫無方向地到處噴灑,打濕了浴室的墻壁。她慌忙關上開關“你嚇死我了。別這麽突然間打開門啊!”直子說道,聲音有些尖銳。

“啊,對不起。”平介道歉。他邊道歉一邊想,看來剛才先敲門就好了。

“我剛從外面回來。浴室,我可以進嗎?”

“啊……我馬上就出來。”

“我這就想洗啊。我現在身上沾滿了煙味。”說著他已經開始脫衣服了。

他已經好久沒和直子一起洗澡了。他想洗澡的時候,直子一般都在忙著學習。

平介進了浴室,這時直子正在洗臉。平介先用臉盆沖了下身子,隨後躺進了浴池。他發出了一聲中年男子特有的呻吟,聲音像是從小肚子裏擠出來的一般。

“今天可真把我累壞了!”他將整個胸部都泡在了熱水中說,“科長耍脾氣了。好像是因為我們晚上要去喝酒,但是忘了邀請他,於是他就不幹了,說什麽我們把他當眼中釘。為了哄好他,我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氣。”

“啊,是嗎,那可真夠受的。”直子的語氣聽著有些心不在焉。她正擰幹毛巾擦頭發和臉。由於她的身體轉了過去,平介只能看到她的後背。

接下來她又那樣背對著平介開始擦身上的水珠,這讓平介感到十分不解。

“怎麽,你不到浴池裏泡一泡嗎,你以前洗完頭發和臉不是還要再泡一次的嗎?”

“不了,今天不用了。”她背對著平介答道。

直子出了浴室,“咣”地一聲關上了門。

平介在浴池裏呆呆地蹲了很久,他還沒有回昧過來眼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怎麽了?這有什麽不對?因為你的身體是藻奈美嗎?別忘了藻奈美可是我的女兒,我連尿布都給她換過,她還會怕我看到嗎?小時候不是也一起洗澡嗎?

覺得遭受到了不合理待遇的憤怒一瞬間跑遍了他的全身,但這種憤怒很快就消失了。他漸漸醒悟過來,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雖然他不知該如何用語言來描述眼前發生的事情,但他明白,自己絆到了拉在直子心頭的一根細細的線。

他顧不上洗凈身子便出了浴室。這時他才發現,自己事先沒有準備好換穿的內褲和浴衣。他很想讓直子給他送過來,但是沒有喊出來。

沒辦法,他只好又穿上剛剛脫下的內褲和外衣。

直子不在一樓的日式房間裏。平介來到二樓,換了內褲、穿好睡衣後來到對面的房間前。他輕輕地推開了直子的房門。

直子穿著紅色睡衣,正抱膝蹲在地板中間。她手中還拿著那只泰迪熊。她背對著他。門開了,她應該有所察覺,但她仍舊蹲在那裏一動也不動。

“那個,怎麽說呢,總之,都是我不好。”平介撓著頭說,“我今天有點兒喝多了,最近好像越來越不勝酒力了,呵呵。”他試著笑了一聲,但是直子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就在他剛要放棄努力打算出門時,身後傳來了她的聲音:“你是不是覺得不可理解?”

“啊?”他發出了一聲疑問。

“你無法理解吧?”她重復了一遍。

“啊,沒有。”平介馬上接口,之後便沒了下文。

直子擡起頭,但還是背朝平介,所以平介看不到她的表情。

“對不起,”她說,“不知道為什麽,我非常討厭那樣。”

“討厭被看到嗎?”

“唔。”她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平介在嘆氣的同時說道。

他用手指刮了刮太陽穴,順便看了下手指肚,上面油汪汪的。雖然剛剛進過浴室,但是卻沒顧得上洗臉就出采了。這就是中年男子的肮臟之處吧——他有些自虐地想。